收藏回忆（关于易子澄）

电视票

电视有种魔力，只要小小易打开电视，就再也无法挪动身子，而且从幼儿园回家就看，当中除了吃饭，几乎要看到夜里睡觉时还恋恋舍。

曾经很着急呵。电视一看，几乎“六亲不认”，什么都听不进，什么游戏都没兴趣。都愁他眼睛看坏怎么办。

大约在二个星期前，易子澄有了“电视票”。

有次爸爸对他说，你看看电视吧。他眼睛一斜对爸说，你想骗我电视票吧。

与计划经济时代一样，这票是有限量的，每天一张，且定时半小时。如果做了好事，在特定情况下听话是可以奖励15分钟，也就是两次便相当于一天的看电视量。如果做了坏事，就要扣电视票。

规距是老易定的，小小易想也没想就接受了，并打心眼里欢喜。他小心翼翼收存好，放在一个新的做工讲究的布袋里，再藏在抽斗中，且秘不示人。好几次想看看，他就是标志性地不吭声。直到上星期的某个晚上，他才同意让我们看一看，且强调不出借的。我们就抓紧时间仔细欣赏了一下。票子制作堪称精到，硬面、有光、彩色、每张还印有小小易不同时代的照片。右下角还有宣传语“少看电视多休息”。这个，小小易就不深究了。

他欣喜都欣喜不过来，一些至关重要的小细节，他不究不问也罢。

可是到某一天，他肯定会知道个中奥妙。就像当年随便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时，我对他都可以扯上“一定是白鹭呀乌龟呀大雁呀什么动物捣的鬼”一样。

他娘心急，前些天，就听见她在客厅里说到电视票时对儿子坦言：这是为了让你少看电视，多休息呀。

急得我心中直嘀咕，丽丽你不要讲呀，他识破原委，可是任人怎样都拉不回的呀。好在小小易没在意。

他是一门心思沉浸在“电视票”的拥有感中。或许这是人生中获得的第一次“拥有”，高于物质的带点精神的拥有。

一天，老易对小小易说，如果你今天早上在八点钟前，喝完牛奶、吃好炖蛋、再拉好大便的话，我奖励你一张电视票。

结果七点55分之前，一切搞定。当然搞定之后，小小易马上伸手索要那张半小时的重要票子。老子当然从不食言，即刻兑现。也许是从来说到做到，所以在儿子心目中很有威信。

这就是良好的成长环境。严父慈母。

记得刚执行这项政策后的某一天，下午他不想睡午觉。妈妈就说，那根据规定，要扣一天的电视票即半个小时。

小小易想了想，便从小布袋里取了一张，交给了妈妈，然后便心安理得地玩了。这个时候，小小易便再也不是当年的小小易了，他突然长大，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决定一些事情了。

再不像以前，下午就一定要他睡，不睡就不成：先是妈妈训话。他妈妈可是个淑女型的人，为了儿子，却常常难为她拔直喉咙直嚷嚷；再是爸爸到场，对儿子严肃地讲“我们俩个男人到里面去谈谈”。他最怕的事情就是老爸这着棋。曾经有次，也是在小小易遭遇“到里面谈谈”事件之后，他到我房间里对我讲的一件事：

“外婆外婆，爸爸打我，爸爸打我屁股，先打那半，再打这半，外婆你晓得伐，爸爸打好后，又把打过的那半，再打一遍哦！”在小小易的思路中，两片屁股打完就算这次“谈完”了。很清爽的事情，他没想到打屁股可以重复，这让他十分意外。所以在对我的讲述中，惊讶大于疼痛。

言归真传。他不肯睡时，他的父母大人都不在，临到我出场了，我只能“智取”或者说“智斗”。用孙道临唐诗朗诵作催眠，放苏小明的“军港的夜”、还有葫芦丝演奏的“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等等，为此，我的桌面上多了一项“囡喜的歌”。此举早时如前年去年的暑期间很见效，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今年他有点悟穿的样子，有一次居然拼命摇醒我并对我说，外婆，你讲好的，睡得着也睡，睡不着也睡，反正到四点钟就可以起床，现在你睡着了，四点钟到了你也不管．．．．．．．

现在的小小易，从拥有电视票开始，就开始学着思考了。他甘愿豁出“半小时”，换取自由身。

但他很快就后悔了。这不，已十多天过去了，他再也没有以电视票换取什么不睡觉之类了。因为他老爸在电视票后面，还拖着个激励机制。当电视票积累到一定程度，可以买玩具。一张半小时电视票值人民币五元。

老易每到周六就给儿子发七张。儿子舍不得用，这二周来，几乎一张也没有用过。开头几天，从幼儿园回家后，还交出一张，然后打开电视看半小时，到点后非常自觉地关机，再是出门找活儿干。只是小王忙点，那些经久不用的玩具，整个呼隆隆倾斜而下，满地都是。

现在，他整个像家中没有电视一样，从来不看。从幼儿园回家后，不是下棋就是玩画，再就是找着两个老同志玩游戏，累得两个老同志前仰后翻的样子。但老同志心里那个开心

现在，他已经自由，即使是睡觉、即使不看电视，完全也是他的自由意志的体现。

及至昨夜，我们回家后，他拉着我们到他的房间看贴在墙上的一张纸头。我们凑近一看：“易子澄电视票还款计划”。上面已有近一半打过勾了。后面还有将近一半的格子空着。

原来是易子澄在网上看中了一款玩具，要500多元。易子澄口袋中仅有价值200来元的电视票，还欠一大半。

妈妈对他讲，你可以贷款，也就是他们可以先为你买，但是欠下的账是要还的，还告诉小小易，还的时候，还要多一点，叫利息。小小易同意了。

他只是觉得新鲜，自由，有支配权。

世界上的人都说，“成长的烦恼”，而到了他身上，他觉得一点也不烦恼，有的只是快乐。而且整个人“吱溜、吱溜”一下子高速地成长着。

昨天，玩具已经快递到家，只是打开后，发觉竟是二手的，且已经坏了，眼下正在退货重新换，在途中。淑女妈告诉我说，小小易一点也不吵，眼着心爱的东东退出家门，他很有耐心等待着新的货真价值。要知道，这500元多的玩具，他要好几个月一天也不看电视后才能攒下的。也是一种劳动所得吧，小小易很珍惜呵。

现在小小易和他的淑女妈，老爸带着帐篷、垫子、水板凳到公园玩去了。从我家的北阳台，我大约可以看到他们搭的帐篷顶。很想也凑去热闹一番，小小易一定是兴奋得很，但人整个就觉得累，也罢。

                                                           2011年3月27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