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柳良栋

                         文/冯顺志                 
（拍完我和李海音先生合作编剧的三集电视剧《神剑湛卢》封机仪式上，邀请柳老师前来晚宴，时间是1992年初福州于山摄影棚）

【顺志按】：前阵子为一些文事，在榕城呆了好长时间，本应该去拜望恩师柳良栋，可是我没有能够......刚才给柳老师一个很长的电话，老师先总是像往常那样鼓励我，接着谈了点当前文学现状。老师虽已进入了花甲，但无论从形态和心态来看却不显老，还是那么的乐观、帅气，充溢着旺盛活力。他虽不写作了，但他的文学造诣与旨趣是深厚的。今晚他说最多的还是关怀我的话语——生命是最重要的，一切都在生命之下，要我好好爱惜自己，不必拼命地写作与工作......让我感动、温暖——仿佛又让我回到学生时代，感受着他的关怀，我希望常常聆听他的教诲。

   祝福柳老师健康长寿、快乐每一天！

   教师节快到了，我将这篇早年写给柳老师的文章置顶起来，一是是感念他，二时时反省自己，三是献给教师节。

      

                   2010年8月20日子夜 补记

 

　　台湾作家李御龙说：“一个人在落寞的时候，常需要别人的鼓励和慰藉，来加强他和环境斗争的勇气，和求生的信心。”我便是这样的，曾在一度处在人生落寞的时候，得到一个人的呵护与鼓励；换言之，我今天之所以能走上文学之路，依然固守着自己的精神家园，并取得一点儿成绩，实在要感念我中学时代的一位语文老师——柳良栋先生。

　　念初中时，正值“文革”中期，全国上下不兴“学而优则仕”，到处火爆着“闹而优则仕”。那时只读五门学科，语文、史地还算好，其他学科几乎都荒废了，于是，多数学科老师几乎认定我不可救药。加上顽劣——不是打架便是逃学，学校革委会预备给我处分，然而数次都让我逃过了。后来知道，是我的班主任柳良栋老师多次向校领导说情，他总是说：学生重在教育嘛，这孩子是老革命的后代，骨子是正的，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幸好柳良栋老师没有放弃我，总是在我的作文上打优，还时常把我的永远打着优的习作，当作全班范文在课堂上讲解评析，引来同学们歆羡目光。每次下学校“五七”农场劳动，柳老师总要我跟他一块儿住，并在生活上照顾我，吃的菜是师母预备好的酱菜——咸豆酱蒸五花肉，味道香甜，很好下饭。师母是我们的数学老师，是大家公认的贤妻良母型的好老师，对我同样关爱。鉴于她的德才，师母后来成为当地分管文、教、卫、体的副县长。

   柳良栋老师白天带领同学们一边劳作，一边教我如何观察生活，如何体验劳动过程中所获得的快乐。他说生命在于运动，运动本质来自于劳动，劳动是世间最美的活动。夜间他滔滔不绝地给我讲《水浒传》《三国演义》《东周列国志》以及让我似懂非懂的泰戈尔与惠特曼的作品，在那段日子里极大地增添了我的文学兴趣。

   柳老师英俊堂堂、朝气蓬勃、才华横溢，已是那个年代省内一位颇有名气的业余诗人了，他的诗作频频出现在《福建日报》《福建文艺》《朝霞》《人民文学》等报刊上。同学们都很崇拜他，尊称他为“柳亚子先生”。他上的课特别有旨趣，信息量大，不是照本宣科，而是深入浅出、引经据典地给同学们讲解。他的声音洪亮透明、嚼字清晰、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富有感染力。讲到生动处，他还会比划出几个潇洒的动作；或是一边对着课本朗诵解读，一边伸出一只食指头，越过头顶划个弧圈，而后把炯炯有神的眼睛移开书本，若有所思地微笑着朝全班同学环顾一圈，而后又把目光收回，重新聚集在书本里继续讲解；或是在黑板上急速地写上几行需要注释的词语——字体有凌有角，很瘦硬，令人赏心悦目。老师姓柳，书法上有柳体，同学们称赞他的字为“柳体”风范。柳老师和同学们的关系很是融洽，即便是下课的十分钟他也要和同学们拉拉家常。同学们觉得跟他在一起轻松愉快，完全可以拉近师生间的距离。

　　充分得到柳老师的关怀与熏陶，我对写作愈来愈兴趣。一回柳老师布置一篇命题作文《我的一天》，写的是某天的劳动生活感受，现在记不清作文的具体叙事文字了，但最后一段却很有印象。文中最后写道：“我快乐劳动的一天，它让我深切地体验到——哪里有生活哪里就有劳动；哪里有劳动哪里就有快乐……”柳老师在课堂上反复称赞这段文字，并鼓励我好好学习，认真思考，勤奋写作，将来定会出成绩的。现在想来那时的学生腔十足的文字，几多的稚嫩，尽管如此，可柳老师总是处处鼓励着我。

　　柳老师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常引起同学们的好奇与嫉妒，渐渐也引起我自省。我不能继续顽劣下去，其实我未必真的变好，只是出于对他的尊敬，不敢辜负他，更不能让他失望。上高中两年(“文革”时期中学四年制)行为上有所收敛，尽管不敢逃学，偏科却十分严重。上其它课不是和同学交头接耳，就是偷看当时被严禁阅读的文学书籍。时有学科老师将这一情况报告给柳老师，之后，他用一种无奈、甚至有点失望的眼光盯着我说：“顺志呀，你何时才能明事呢？”

　　“文革”尾声之际，我也糊里糊涂地读完高中。毕业前的那个晚上，同学们都在忙着相互交换写满怀豪情壮语的纪念本，因为第二天同学们就不再是学生了，都要响应领袖的号召奔赴农村——到广阔天地里炼红心。我独自徜徉在学校田径场上，心里充塞着莫名的惆怅与失落感。二年的高中时光我究竟学到了什么？这时柳老师叫住我，把我带到他家中，先是送我一套散发出油墨香味的鲁迅著作丛书，嘱咐我多读、多思、多写，相信我会出成绩。随后从抽屉里取出足有半尺厚的——我在中学期间写给学校的检讨书，内容全是打架、逃学，恶作剧等劣迹。柳老师轻轻翻动几页，叹了口气，随后将它撕成粉碎扔进纸篓里。与此同时，我清楚地看到柳老师的表情骤然严肃起来，他一字一句地说：这已成过去，从明天起你不再是学生了，是社会的一员。今后你的一言一行对社会都会产生好的或是坏的作用，希望你能做个对人对事对社会有负责的人，做个有利于社会的人。一切从头开始吧……我的心立即被悬挂起来，瞬间似乎醒悟到了什么，我惭愧地耷下头，低声地问：为什么许多老师都嫌弃我，您却始终对我这么好？！他深切地说：没有不好的学生，只有不称职的老师……世间离不开关怀，每个人都需要关怀；关怀的力量是巨大的……将来你会体验到的……

　　打那以后，我牢记着柳老师的教诲，不仅养成了每天读书写作、反思内省的习惯，还时常对周边人和事总是投以热情的关注。特别同情那些落寞的群体，并给予他们关心与帮助。这一切也促发了我的创作激情与灵感，我深信柳老师的“世间离不开关怀，关怀的力量是巨大的”信条。

　　离开中学二十多年了，柳老师早已调回省城去了。他后来转行从政，成为一位充满人文情怀的部门领导。我期望过些日子同学聚会时，他能够来参加，希望继续聆听他的教诲。时常我不敢想象，如果没有柳老师的关怀与激励，今天我会是怎么样子？如果没有牢记他的谆谆教诲，对自己洗心革面，在后来的日子里，如果没有尽心地去关心我周边的人和事，我还能从事文学创作吗？我还能热心地去关心与扶持身边的业余作者吗？我不敢往下想。然而，柳良栋老师的言传身教是永久的，他的人文精神永远启示着我，激励着我，并且深深地融入我的生命和文学事业中。

　　(作于1996年6月，发表于《生活 创造》2004年9期，后收入散文集《生命无极》)

　　　　　　　　　　　　

 

诗歌集《湛卢诗魂》

文化散文集《千年人文渊薮》

　　

　

长篇纪实文学《又一村》

散文随笔集《生命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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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国成立60周年全省先进文艺工作者颁奖大会，由时任福建省委书记孙春兰等领导颁发荣誉证书

2011年省文艺家代表团前往东岸文化交流

（2012年与闺女冯小茶在北京太阳宫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