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达生:
你好吗?
突然感到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你说,现在是凌晨两点半。
为什么我越来越不敢对人付出感情?我可以毫无阻力地对人真诚,但惟独不敢在谁的的世界走得太深。我有时觉得自己过分执着,在这个无常的世界,执着往往带来伤害。我不十分确定,我那持续已久的冷漠是否与此有关。没有几个人知道我疯疯癫癫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怎样充满热望又残酷冰冷的内心。我常常为一个谁也不会留意的细节过分敏感、甚至伤心欲绝,却总是忽略了最基本的问候。有时,在我难过的时候,我会笑,莫名其妙,同时在心里生起对自己强烈的蔑视。
几乎从不失眠的我突然在六月的第一个夜晚毫无睡意(我相信白天的四颗玫瑰干花不会造成此后果),纳博科夫的小说读了一页又一页,他晦涩的文风和精神错乱的叙述大大降低了我的阅读速度,终于有一句将我彻底卡住。我关掉电子书,在黑夜里睁着眼,随便想了点什么没有什么意义的东西,然后突然很想哭(抑郁症前兆?)我想到了儿童节,但实话说我并不认为我对我那虽谈不上十分阴郁但也绝对算不上阳光的童年有任何怀念,在我至今二十多年的生命里真正让我愿意回忆的时光零零碎碎加起来不会超过三年。我承认我从小就是个过分敏感、情感脆弱的孩子,但我相信我对幸福与悲哀的区分与大多数人不会有本质差别。
我从上大学后开始信佛,总有人疑惑我的初衷。那么我现在回答你们,如果没有佛教,我不知我是否能说服自己认认真真完成生命给予我的全部时间,很多很多时候我想不出我究竟在做什么,想不出我继续存在的理由,于我这样濒临抑郁的人,宗教给我的全然是积极、坚强的东西。
白天实习的时候,医院四层躲着一只左眼生病的幼猫,我试图为它消毒上药,但一切被证明只是徒然:它惊恐又愤怒的眼神里明确写着拒绝。我想起瞬瞬(达生,你们常常相互陪伴)小时候眼睛也不好,它乖乖地让我用不到一片克拉霉素擦好了它的炎症。你看,这世上总有个缘浅、缘深,有些灵魂,纵使你为之付出全部情怀,也永远无法靠近。
有时,我会为一些平凡的场景在很短的一瞬里感受到人、世间、生命的美好。但达生,你告诉我,为什么这样的时刻总是那么稀少、短暂呢?我还来不及仔细品味那种甘美,它就已经消失了,比儿时防疫站笑眯眯的阿姨用小勺轻轻放入口中的糖丸融掉得还快。
达生,我想我是再也找不回原来的那个自己了。尽管从前的我可能更加顽劣、消极,但至少她更加真实,岁月带给人的真正伤害,决不是容颜老去和机能衰退,而是自我的丢失;我同时明白的是,我们需要非常多的努力才能在生活的烈焰中不会变成可怜的余烬。旧的自我遥远得有些模糊了,如今的自己让我大失所望,未来那个自己在哪里向我招手呢?
你的
Lotus
6月1日
0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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