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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于济南泉城公园)
亲爱的达生:
很高兴能第二次给你写信。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坐在一间空荡的教室里抱着我的诊断学课本时,突然想起了某个日子。这是两件多么不相干的事情,可偏偏撞在了一起。
我在心中盘理着各种历法,它们将已经逝去的某个日子掰开,安放在之后的每个月份牌中不同的位置。历法是一种强硬的规则,企图定义时间;但它并不可信,对于那些一去不复返的东西,也实在缺少意义。但我们长久地依赖历法,这是个想起来有些难过无奈的事实:在对时间的不断失去中,人类学会了纪念。
对于整件事——我是说我的生命——是怎么发生的,我已全然不知。生命就这样以一段空白开始了——跟所有人一样。科学记录下的是一本苍白的日记,从精卵相遇到新的生命呱呱坠地,所有人,也包括你,达生,都经历过一段极为相似的光阴。在那个充满液体的狭小腔室里,曾流动着怎样的心情和梦幻,关于这些,科学并没有向我们说起过。
这样的一段空白,使人将过多的情愫寄托在了某个显而易见的日子、某个具体的时刻。那串数字承载着其拥有者的回忆,有时甚至是关于未来的预言。然而我始终不太相信任何一种历法的计算,一段时间以来我的思维一直徘徊在某段时间的上空,未能择处着陆,那片空地已经留在时间的荒漠中。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不可能再从以后的时光中挑出某个跟它有任何相似之处的影子。
达生,没人再记得你破壳而出的样子,连你的母亲也不能。那是在清晨吗,树上的花开了几朵,鸟儿哼着什么样的歌?还是在黄昏,夕阳用余辉涂抹着山坡?或是在夜里,闪烁的繁星卧满了银河?……但你无需嗟叹,因为所有其他生命的降生,即使被详细生动地记载下来,也再不能重现了。它们跟你一样,在获得生命的途中,也不可回避地把生命失去了。但它们、我们仍然活着,拥有自己的快乐,不是吗?
那么达生,既然那个日子再也无法寻回,我抱着课本时突然想起的,又是什么?
这些问题太伤脑筋了,达生,我不该拿他们来问你。没有答案,是生命最美好的状态。就好像,有一天你走进了公园,不是为了去验证什么的到来,而是在无意间发现的一枚待放的叶蕾上,意外地看到了春天。
达生,生命真是件奇妙的事。尽管它早已遗忘了起点,却可以义无反顾地行进。我希望在将来,如果我们任何一个先到达了那个终点,不管是谁,另一个可以怀着由衷的感怀和平静的快乐说:我目睹了你的生命。
期待以后给你写信。
Lotus
2010.3.7 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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