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湿润的夏天(全篇)
(2016-07-10 23:4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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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玫那兰南方王冰原甜 |
分类: 短篇小说 |
我不知道此时黎玫是否睡着;但肯定,那兰已经迷糊得不知道东西了;原甜呢,她在干什么;还有王冰,整天忙活着手头上的工作,说自己除了不象总理,却连休假的时间都没有的工作如同总理一样日理万机。而在这一刻,她也睡得正香吧!或许王冰压根就不曾想过,我会在一个风雨交加的下午离开,来到这一个偏远的南方小镇,住进一个农家小院。没有人知道我去了哪儿,只有我自己。
我没有厌倦生活,我很爱生活,我十分热爱这个有风有雨,有阳光,有温暖,有春花秋月的世界,尽管我自己已经不再年轻,心情压抑,但它不表示我不热爱这个世界。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现在既不是春天,也不是秋天,然而雨却时时而至,处处雨幕纷纷。这样的季节很不适合外出旅行,可我却想随心所欲地出来。新闻每天都在报导天气大雨,这是季节的常态。我不怕这些,心情放飞一阵子,身体飘荡一阵子,信息失踪一阵子。怕什么,世界除了我,天塌不下来。
于是我在上周末下班后,独自一人开车离开了小县城,出城上高速,向南方行进。我只想去南方。蓝色大众一路走州过县,出省就是西峡,过了南阳是信阳,越过安徽是苏浙,沿途地名变幻如同过江之鲫,眼花缭乱。我是不喜欢大城市,小镇小乡村,偏僻一点最好。反正,我得让自己快活一阵子,而且,我的年休假还从来没有休过,索性先体验一次一人一周次的假日。于是我带上相机,手机,电脑和足够的钱。我不喜欢被约束,除了上班,我喜欢自由自在,象鸟儿一样飞翔。
别人都在睡觉呢,
挂上QQ,是想看看谁还在牵挂我。我最想王冰,出门旅行,最佳的人应该是情人,跟老婆实在没有诗情画意,也没有浪漫气氛,不象情人那般地富于情调。可惜我的情人都如同梦中人一样若即若离。
十年前,王冰和我在QQ上偶然邂逅。那时不知为什么她就突然和我网上热恋,一个电话就是几个小时,简直可以无话不说,无事不聊。后来给我说因为聊天居然烧坏了她几部手机,对于此我很歉疚,我辜负了她的心!曾经在那一年愚人节,我电话说去看她,她信了,而我失了信。我没有去,那时她还没有结婚,而我已经成家。我不愿给她造成麻烦。所以自网上认识一二年多和她从没有见面,因此渐渐地手机聊天减少,她也就结了婚。多年后终于见了一面,她已没了旧时的热情,不冷不热的甚至有些淡漠。其实我不是一个坏男人那样随处留情,怕误了她人生。后来就探访了几次,王冰始终地和我拉着距离。有时会在聊天时她说真想杀了我,我感到荣幸,能让她如此恨我,也不是什么坏事,说明她真的是爱过我的。可惜!我不能!
王冰是很美的女人,声音甜美,充满了金属的磁性,她丰腴而饱满,一头乌发闪着光泽。这是我见过她之后突然地喜欢上了她的原因!真是世事弄人啊,当初她还是少女我却裹足不前,现在成了人妇我却对她如痴如醉。但是不管我怎么讨好她,王冰都冷中微热,热中含冷。就在我离开小县城前几天见她时,她还是那副神情,我还给她买了她喜欢吃的鸭脖,去年冬天买了围巾送给她。但那时她说她不喜欢围围巾!我清楚她的心里植进了绝望的种子。哪怕是她可以让我抚摸她饱满的乳房,亲吻她性感的嘴唇,她都会说我是个骗子。
“你是个大骗子!害得我在寒风中冻了几个小时!”
在热情澎湃地见过她几次后,我彻底失望了!所以我决计不再徒劳,王冰失望之后接着是我的失望。
我说我要去南方度假一周,你去吗?她说,我去干嘛呢?我还要上班,这该死的单位!就没有我休假的时间!何况我跟你去算哪门子事!
我无话可说!那时,我的蓝色大众就停靠在她单位门前的大路边。她甚至没说一句关心的话,连安全一词都吝啬其口!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哗哗地响。何献国还在QQ上跟人聊天呢,杨克江早已抱着老婆沉浸在梦乡里游荡,李寰宇是不是还在为他的领导熬夜写稿子?刘彦君那小子在干什么?自从那小子走后,连屁都不放一个!吴琼在干嘛呢?慧娟整天在辛苦全县的文创工作。圈里的人再不象以前那样评论热议,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情,一年里见面的机会已经寥寥无几。而他们绝不知道此时我坐在南方这个小镇的农家小院里,仍然奋不顾身地写这狗屁文字。
生活就这么可笑,就象十年前王冰痴情地爱我,而我现在那么爱她一样。可惜时光总不会倒流。所以我得下决心翻过这一页,我要把自己藏起来。
我奋不顾身地奋斗多年后,发现自己并不具备大作家的材质,可我仍然奋不顾身忠心耿耿地地热爱写作,就象我一直爱着的女人们。我发觉我的生活除了文字和女人,就变得索然无味。钱大家都会赚都会有的,只要你肯吃苦,可没有了精神支柱,生命就空虚得发慌,它们就象我的灵魂。
于是我一边咀嚼今人古人写不尽的汉字,一边臆想着自己的爱情,哪怕是虚无的。
这让我想起了黎玫。
黎玫,这是一直关心我的女人,美丽,朴实,任性,无常。她可以关心我的身体,我的工作,我的安全,甚至我的点点滴滴。她也可以指责我,诅咒我,虐待我!她可以是我的情人,可以是我的爱人,可以是我的亲人,也可以把我骂得体无完肤狗血喷头。她温柔的时候象个小鸟,耳鬓撕磨,为我端茶送水,不痛快的时候可以赏我一巴掌!
现在已经好几年了,她已经没有和我见过一次面,尽管威信里还时不时地问候我叮嘱我关心我,但某一刻却会在圈里发感慨的文字嘲讽我!
提起黎玫就生气,她还说我是半罐子,这话简直气炸了我的肺!作为男人,难道我不好吗?对她不好吗?这样的话她居然能说出口!她什么意思?我在她那算什么呢?原来她一直看不起我!简直气死我了!罢罢罢!
想起黎玫,我的心情就郁闷。黎玫为什么时不时地就用语言刺伤我,这是为什么呢?我不得其知!算了,打开一瓶啤酒压压惊。来到这里,买了箱啤酒预备晚上自己小饮。
我觉得自己有些恍惚了,自从开车后,喝酒很少,一瓶啤酒都晕头。而以前三五瓶都不在话下,如今,往日的豪情万丈已成江河日下。
我太羡慕罗伯特在依阿华州的麦迪逊县遇到弗朗西丝卡,四天的时间让他们爱得天地永恒四季如春。这是美国作家罗伯特.詹姆斯.沃勒的小说《廊桥遗梦》里叙述的故事,可我却没有主人公那样的爱情偶遇,只有在这个南方的小镇风雨交加的夜晚享受孤独。
其实我早厌倦了我的工作,整天在病人嘴上巡礼。我承认我有些色,但不是鬼。贾平凹说看街上那么多漂亮的美女性感动人,但没有一个是属于他的,也许娶回去与他并不合适。我也想我的病人不会成为我的情人,她们的美是属于她们的男人,在她们眼里,我只是个牙医,是与她们没有丝毫情感交集的外人。大作家余华的前身就是个牙医,而我终生都是个牙医。余华把小牙医写成了大作家,而我永远只能是小牙医。我常常笑自己心里的世界不够远大,以致不能突破自我,也就平平庸庸过一生。我没有资格笑别人,因为我连自己都没有征服,哪能征服了世界,征服不了世界,也就征服不了女人,象王冰,象黎玫,还有那兰。
那兰,那兰,那兰在哪呢?她在北京,南京,还是杭州,西安?我不知道!
那兰那时那么地在乎我,她几乎把我的文章翻了个透,每次都要大评大论,每篇小说她都认为写的是她,明明我写的是黎玫,她说我写的是她。我给王冰写的信,她说我是给她写的情书!我说什么都是徒劳,因为王冰和黎玫根本就是虚构的人物,她硬说是她本人!这叫我无话可说,因为说了也没用。
事情是这样的,多年前,我的虚构的黎玫把我十分不客气地臭骂了一通后,告诫我别再纠缠她!那时王冰还没有和我见面。为了将自己虚意制造的爱情进行到底,有一篇小说在青年作家发表,小说里我把黎玫渲染得浪漫飘逸。没想到那时那兰正好住进我的对门。我每天晚上都要熬个通宵写那些带不来米面有盐的汉字,那时老婆正跟我闹分居,说我不象男人!我也懒得理论,答应了她毫无道理的指责和乏味的无理取闹。我不可理喻地照旧搬弄我的文字,尽管婚姻不尽人意,但我却爱把情绪表达在文字里并十分快活地臆造最美的爱情。
那兰结婚半年,老公出门打工。我白天去上班,晚上爬桌子,总是一个人。那兰也是一个人,有时出去买菜,有时出去散步。常常会偶然地相遇在门口,都是一个人。慢慢相熟,于是某一天,那兰敲开我的门,她知道我是牙医,那天她牙痛。那天她穿着碎花裙,人字拖,两条长腿白生生地好看,脸白净白净地好看,头发黑油油地扎条马尾。那天我带她去医院作了检查,也就是牙龈发炎,简单地冲洗上点药。第二天我下午下班后她再次敲开我的门,说不痛了。为了感谢,她给我带了半个西瓜。
这样的故事是常见的情节,没有新奇,也缺乏新意,但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她看到我那么多书就想借阅,然后就还书,再借,如此地开始看我的文字。
我老婆不在家,我会想男人女人上床那事,那兰一个人难免寂寞,时不时地会很晚地坐在我的房间聊天。她就是那时跟我好上的,我从没有给她买过什么东西,倒是她有时做了饭电话我去一起吃,然后和她一起洗碗。她配合得真是恰到好处,我的一个眼神,一个举动都给她传递一个暧昧的信号,那兰则不失时机地跟我拥抱在一起。不象我老婆总是说我象猪!往往说些没有兴致的话让人失却了胃口。
那兰的介入,让我的情绪高涨,灵感也如喷泉而出,因为她我写了好多小说。她让我看到了老婆的不足,那兰需要什么我不知道,而我需要她在我身边,抚摸她的手都让我激动不已。这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意境,那时真的是那种美妙的情感交融。
老婆为什么要跟我分居,并不是嫌我懒,是因为我每天晚上熬夜,她说有我就跟没有我一样,这男人还有什么意义!我不置可否。于是她一生气就拿分居要挟,于是我就答应她。还不让儿子跟我一起!于是她就一直地去跟她妈住一起,那我也没话可说!反正我也没办法。
既然她走了,那兰又给了我最惬意的空间,我又何不珍惜一下老天赐予我的最美生活呢!
我累的时候就去那兰的房里跟她睡在一起,有时半夜我还在爬桌子,她就让我开门,然后躺在我书房的床上看我敲键盘,然后让我搂着她睡觉。
这个秘密只有我和她私藏着,我老婆至今不知晓,她回到家里呆了两天也没发现我有什么反常举动,看我还是老样子,气哼哼地又走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有一天,那兰的老公回了家。她再不来我的房子,我也不敢造次,但我还是睡得很晚,躺在床上会很想很想那兰。
时间过了一周,我也没有看见那兰,我的手机在一周后手到那兰的信息,她说她跟老公出门打工了,会很久很久。她没有告诉我他们去了哪儿,再后来,那兰的那个手机号码也无法拨通。
那兰消失了。
那兰让我失意了很久。
至今,我不知道她究竟在什么地方!
开始的那段日子,我跟那兰谈不上爱情,也就是彼此的生理需求。那兰年轻,浑身透着青春活力,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近乎于完美,和她在一起半年时间,我似乎变得没法离开她,没有那兰,我都睡不着觉,从最初的身体需要到最后的精神渴求,我都感觉自己慢慢地喜欢上了她。可惜她走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那兰走后,我夜夜无法入眠,每天夜里都幻想那熟悉的脚步声传入我的耳鼓,和那手机铃声嘤嘤而来。
雨停了,打开窗户,南方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顿觉神清气爽,点燃一支烟,喷出一缕烟雾,夜色中,蓝色的烟依依袅袅,逶迤而去。天微明,身心疲倦,于是我躺在窗上,睡梦悠然而至。
在生活里,学徒可能变成大师,离开了生活,大师也可能变成匠人。多少年的工作,我由一个学徒变成了医生,对于牙科,我懒于钻研,这些年为写作付出的精力和财力远远大于对业务的付出,所以我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个匠人。大师于我已成遥远的星辰。我的抱负早已烟尘尽消,志向也遗落风尘,现在我只想在这南方的小镇安静地生活一周。王冰,黎玫,那兰都不属于我,多年对情感的苦心经营终归失败。说起来,她们都对得起我,王冰那么热心地和我谈一场网上的轰轰烈烈的恋爱,她是真实的,而我却虚拟地欺骗了她;黎玫把自己曾经拖欠的感情毫不保留地惠赐给我,为我购买电脑,为我编织毛衣,是我才华不济难免让她失望;那兰始终都没有要过我任何钱物,却把自己最美丽的身体奉送于我这个徒有虚名的男人。我有负于三个美丽善良女人,我不责怪她们,我只恨我自己!
北方落雪,南方落雨,湿淋淋的南方多有才子佳人,我这北方人却如南方人一样玉树临风手无缚鸡之力,终生喜爱烟尘美景,杏花三月,思想里总是满满的文章才色一并收,柔弱的花柳与饱满的风情才能开创风花雪月,对于流行和崇尚,我不屑一顾。爱情原本就是没有界限和理由,女人是上帝创造的尤物,花样年华与柔情似水是一对绝配。因而在这个湿润的南方夏天,我就象一个南方的文人,多愁善感。
醒来时,天色正午,雨却唰唰唰地落个不停,外面,撑着雨伞的人三三两两。
刷牙洗脸抽烟喝茶,房间里有老板预备的油纸伞,这使我想起了陆文夫的南方小镇和戴望舒的《雨巷》: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撑着油纸伞/像我一样/像我一样地/默默行着/寒漠/凄清/又惆怅…果真是南方,才有的诗情画意。我撑着油纸伞,走在北方早已经遗失了小镇的古老和斑驳,而这南方淋雨的天空下,并不缺少丁香一样的姑娘和丁香一样的颜色,我忘记了我背负着现代的元素却妄图扑获宋朝善舞的长袖和明朝的弓刀,小镇的街道里飘柔的旗袍仍然有一丝末代的质感,而我的影像里看不见回眸的惆怅,戴望舒早已不在。
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是原甜的电话。正准备接听,她挂了。屏幕显示有她发来的一条微信。
原甜又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是我的!
原甜还说,再过几个月她就快生了,她说,等孩子生了将来要和你做亲子鉴定,要真是你的,我就离婚,你得把我接过去。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甜是一个护士,在我的家乡小镇医院工作。原甜那么美,我都怀疑她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
多少年来我从没有和我的同行有过情感纠葛,何献国说我白白地浪费了医院的资源,连一个小护士都搞不定。也是,黎玫要不是离我遥远,可能也不会跟我相濡以沫地好了几年。我也承认在泡女人这方面技术性差得大,远没有我在文字上吹牛的功底深厚。
但不管怎么说,原甜最后成了我的红颜知己。
原甜,一个甜美的护士,我常想她真不枉叫了一个甜字。
我们的汉语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光华灿烂,它是天下其他的语言文字无法比拟和企及的,比如一个成语“无巧不成书”,我现在要说的就是我和原甜的故事,这故事确也是无巧不成书。这个故事象一个传说,象一出传奇。
世间的人和人,男人和女人相互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成为爱人和结为仇人都有一定的因素在里面,就象我和原甜,原甜和我,我们两个本就互不相识的人撞出了缘分。
去年7月,哦,也就是现在这样的气候和季节。只是我的北方家乡并无南方那么多的雨。其时,兄长的房子正造得轰轰烈烈如火如荼。在一个下午,兄长通知我回去一下。
我开着车回到老家小镇所在的小街,把车停下来,准备取后备箱里的给人捎带的药品。当我刚刚打开后备箱时,嗵的一声我被什么撞了,瞬间两腿跪在了地上,一阵钻心的痛。回过头,看到一个骑电动车的女子倒在地上,车也倒在一边。我忍着痛,但怎么也站起来。彼时女子已经爬起来,她的脸吓得煞白。她过来将我扶起。看到我的左脚面上流出了血,裤子也被血染红了一片。她赶紧帮我扒开裤管,发现膝盖破了。姑娘吓得直哆嗦。女子赶紧把我搀扶着去小街医院,先拍了X光片,腿骨和膝盖骨都完好。她换上了工作服,她说自己是这里的护士。没有医生吗?我问她。出去了,她说她可以对伤口进行清创缝合。我没有反对,只是说你这可是非法行医哦。她说特殊情况就特殊处理嘛,何况这里是医疗机构最底层。慢慢地她变得平静。她的操作显然不过关,比如消毒,都是从伤口旋转向外擦消毒剂,她就象抹浆糊一样,甚至她在清创的时候居然没准备双氧水,我问她为什么不用,她一愣,说都被吓糊涂了!于是取了瓶双氧水。看得我有些心急,就一一指点她如何清创的步骤。把伤口终于缝合好,包扎完成,她就问我怎么这么熟悉处理伤口程序。我说是自学的!她一笑。
我试着走了几步,不太困难,就告诉她我得赶紧回去,家里兄长正等我呢。可能开不了车。
那我开车送你,她说。我说你电动车都骑不好,还能开车?她脸红了,说车开的次数多,电动车却是头一次,不想闹出了大乱子。
哦,难怪!难怪!
她说她叫原甜,她愁了一下眉头,在左肘关节摸了一下。对了,她刚才只顾我的伤,忘了她也摔倒了。看到她的肘关节处擦伤了皮肤,此时原甜的眼角淌出了泪花,一定很痛的。
我让她坐下来,帮她涂了些碘伏。
原甜的驾驶技术反而比她处理伤口更熟练,她开着我的车把我送回了家,小街离家有三里路,仅仅几分钟时间。她问我什么时候回县上,并说我要回去时她随时来开车送我。她和我相互留了手机号码。
我没有告诉兄长我的腿伤,只说原甜是我们单位的,搭顺风车,我也没告诉老婆,我知道她要知道了此事会展开丰富的想像,也许她能幻想出一个非常不正经的绯闻。
第二天,原甜请假一路开车送我回了单位,并为我重新换了药。她离开时还说过几天再来看我。
在路上时我告诉她我也是医生,是个牙医。她惊奇地说,怪不得我给她说的步骤那么专业。
后来,我对她有一些了解,她的家在南方一个小镇,她学了几年护理却没有在医院工作,打工时认识了我们老家的一个男孩,于是就跟他来了。原甜有专业的护理知识,就去了我们小镇医院做护士。没有想到的是她和男友准备结婚前,男朋友游泳时不慎溺亡。她没想到这个地方居然是她的伤心地,她已决定好等年底就回南方。
这是她三天后上来看我时告诉我的,我不知怎么安慰她?就说一切都是命数,别太难过。
七天后,我的伤口基本好了,我已经可以走路了,她带了好多礼品,那天是周末,我老婆回了娘家。
我陪着原甜去城里吃饭,给她倒了杯啤酒。饭吃的很慢,天也向晚。原甜准备回去。我说既然上来了,明天又是周日,你也不用别急着回去,顺便买几件衣服也好啊。
外面下起了雨,陪着她转了几个店买了几件衣服。不知不觉地天暗了下来,我想带她去家里又怕她多心,就帮她登记了宾馆。原甜没有反对。
看来她很累了,关上房间的门,原甜就爬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她身体的不住地抖动,她在哭。
也许是伤心,她可能还沉浸在男朋友离去的伤痛里,这里又没有她的亲人,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确实很凄惨,是谁都无法承受。原甜坐起来,满眼泪痕。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出去买了条毛巾和牙刷香皂。我说你休息吧,别多想,慢慢会好的!没想到她靠在我肩膀上将我抱着哭得更伤心。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越下越大了,而且电闪雷鸣地!
这个破南方雨真稠密,我来了三天了,天天晚上下雨。我合上电脑,点燃了一支烟。想起原甜,心头总是酸楚。这个多情多义的姑娘。
我以为那次的车祸是我人生以来的一次流血的艳遇,没有那次简单的小车祸,我也不会幸运而至,也不可能有那么一个美丽年轻的女子和我走到一起。
原甜后来一到周末就会上来,有时看着她累,我就下去,自己开车比较方便,也给她买一两件衣服和鞋子,再买一大堆零食。我有多年没有回过老家,小街人不认识我。原甜性情洒脱,她从不在意别人。
原甜的美是与黎玫,王冰,那兰所不同的。她活泼开朗,爱笑,一双手如同剥去皮的葱白,光洁柔滑,她没有丝毫的扭捏,有些现代派的豪情与浪漫。她爱花,每次我都会为她买一束玫瑰,插在她小屋的花瓶里。她爱听音乐,却头疼看书,但不反对我写字。她有自己的个性,说男人得有男人的志趣和爱好。和我唯一相投的是喜欢洁净,她说看到我干净整洁就心情大爽。
北方是很冷的,冬天来临的时候,我带她去了趟西安,为她买两件羽绒服,几件内衣保暖服,还有几条围巾,有酒红色,白色,墨绿色和带各种颜色花纹的。鞋子连同手套也都买了几双。我说我们这北方不比你们南方的。
她对我的审美观很欣赏,觉得小地方的我品位也不差。
大雪天,她的快乐几乎达到了高潮,她说她从没有看见过真正的雪花,现在终于见到了,比她想像的还要美,就是太冷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元月中旬,快过年了,原甜与小镇医院结清了手续,就跟着我来到县城,我陪她在宾馆里住了三天。
三天后我把她送到火车站,她有些难过,眼泪汪汪地直哭,她紧紧地抱着我。
你先回去,我明年去看你,我亲了一下她的嘴唇。
她哭着上了火车。离开我家乡前她让我陪她去了她男朋友的墓地,烧了一刀纸钱,放了一束花。
原甜回去了,但她一直跟我联系着,微信,QQ聊天从没有中断过。
她在过年的时候告诉我她要结婚了,信息的字末打了个问号。我没表示什么意见,只祝福她!并给她转了一个红包。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春节过后,原甜突然来到我的单位。那时我一个人上班,又没有病人,她把诊室的门一关就紧紧地抱住了我。我是又惊又喜!她来前竟然没有告诉我!还给我带了几斤南方的清茶。
原甜比以前更迷人了,这使我对她产生了以前从没有过的念头,如果她能留下来也许会更好。但她住了仅仅一周就又告别了我。她没有什么承诺,只是说她真的是想我,就来了。她找了份工作,挺不错的,工资也还不错。我没理由挽留她,这儿不但工作不好找,工资也少的可怜。
原甜就象一个仙女一样地突然地来又匆匆地离去。
我原以为她会留下来不走,可她却没有留下,我的生活依旧得继续进行下去。儿子上了初中,老婆还是老样子,对我耿耿于怀!
我开始思念原甜,我没料到她会返回来,年前走了后我以为我们的关系结束了,但她的再次出现让我有了重新的思考。
原甜回去后没多久给我发了信息,说她怀孕了。她说她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我也不知道,对她说,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拿掉!她说那怎么可能呢?总是一条命嘛!
她又说,不管是谁的,都是我的骨肉。我是一定会生下的!
这就对了,不管是谁的,都是你的孩子!我鼓励她。
自此后,原甜的信息少了,偶儿地问候一句。
更多的是沉默。
我也一样只能附和他的信息,也不便打扰她的生活。
烦躁的工作真是折磨人,三月我去汉中看油菜花海,清明节回家祭祖,五一去天竺山,月前去了趟潼关,看黄河。
生活把人折磨得不人不鬼,今天看着你笑,明天看着他哭,后天我自己独自哭泣。每个人出生时都是原创的,可悲的是很多人渐渐成了盗版。
我常常迷失自己,甚至辨别不清方向,当某一天我把一个人当亲人的时候,不经意间我成了陌生人。这世间,我是谁的,谁是我的?谁相信我,我相信谁?
现在是在七月,我在七月来到了南方小镇。我怎么就突然地想到来南方。
晚上睡不着觉,也没有敲键盘,喝了瓶酒,抽了包烟,接着再喝了两瓶,再抽烟,就这样一直折腾到天明。
我开上车离开小镇,去乡下拍照,我想找个有小桥有田埂有竹子的村落。晚上的雨使乡村异常洁净,空气清新,这是一个建筑没有固定格局的村子。车靠在村外,我背着相机,毫无目的地游荡。这一处村落里,少有年轻的男人女人,只有老人和小孩,青年男女都去了城市,与我的家乡大同小异。只是这里的村子房前屋后都是稻子,背靠着小山,葱葱郁郁的满眼绿色。我信马由缰地转悠,却并未看见小桥流水,竹林花海,乡村不见木板房,河里没有乌篷船,南方的青砖黑瓦早已升级为瓷砖小楼,南方的古老建筑在小小的村落已消失殆尽。
这南方,她不是我的南方,我是北方人,习惯了冬天大雪纷纷,秋天云淡天高,习惯麦子的滋润和北方凛冽的冷风,然后幻想一点南方的浪漫。即使肝肠寸断歇斯底里也不能呼风唤雨,这南方只在南方,北方只在北方。就象南方不会有黄河,北方不会有江淮一样。就象南方只会生出戴望舒,北方却是陈忠实。
雨又下了起来,这烦人的雨天。
我决计提前结束这趟旅行,继续呆下去,我难有收获。没有人想念我,自我来了五天,王冰连一条短信都没有;黎玫正忙着什么事,我也无从知晓;那兰,也许早已经把我忘得烟消云散。而原甜,在想什么,她不知道我来到了南方,可我那时从没想过问她在南方的那个小镇?我收获的仅仅是几天来连续的雨!
收拾好行李,告别了小镇的农家主人,开上我的蓝色大众。一路马不停蹄,车不停轮。路过安徽六安停靠一晚。
夜里依然雨声不断。
周日下午六点,我已下了高速,车进我的小县城。
我给原甜发了条信息,说我刚刚从南方一个小镇回来。
等到我上床时,原甜才回复,你怎么不来看我呢?我就在你住的旁边四十里小镇!
我说,你从没告诉过我你家小镇的名字啊!
你那怎么回事呢?那么大的声音?
我说,正下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