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马克 吐温的《最低等的动物》
十几年前回大连时,买了一本英汉对照读物《英语小品精选》。和现在的书籍比起来,纸张粗糙,装帧简单,一副寒酸相。可我一直留着它,不仅喜欢它的内容,也因为简装轻便,常常携带出门。里面的文章不知阅读了多少次,却百看不厌。出版社是东方出版中心(知识出版社),编译者是庄玲和贝合宁。
其中的一篇是世界文豪马克吐温的文章,题目是《最低等的动物》。马克吐温的文字从来都是幽默讽刺别具特色,他用犀利的文笔夸张的手法,嘲笑人类的缺点和弱点,真诚希望人类会变得完美和理智。马克吐温辞世于1910年,这篇文章最少也是在一百多年前写成的,现在读起来也使我们感到震惊与脸红。
《最低等的动物》
我一直在研究(所谓的)低等动物的特点和习性,把它们与人类的特点和习性进行比较。我发现研究的结果使我感到羞愧。因为它使我不得不背弃原来坚信不移的达尔文理论:“人是从低等动物上升进化的”。这一理论应该让位给另一个更为正确的新理论,这个更为正确的新理论将命名为“人是从高等动物堕落退化的”。
在得出这一令人不愉快的结论过程中,我没有做任何猜想、揣测或臆断,而是运用通常所谓的科学方法。这就是说,我把每一个自动呈现出来的假想,放到真正的实验中进行严格的检验,根据检验的结果决定取舍。我验证并确定每一个步骤之后,再顺次处理下一个步骤。这些实验是在伦敦动物园进行的,付出了好几个月费力耗神的劳动。
(略)
我的实验中有一些是很奇怪的。我在阅读资料时看到一件事:多年前在我们的大平原上,一些猎人组织了一次出猎野牛,用以款待一位英国伯爵,并为他的肉库提供一些新鲜肉食。这次行猎收获不错,他们打死了72头野牛,吃了其中一头的一部分肉,抛弃了71头,任其腐烂。为了确定蟒蛇和伯爵的区别,我把7头小牛赶到关蟒蛇的笼子里。这个感恩不绝的爬虫立即把其中的一头撕碎后吞了下去,然后心满意足地往后一躺,它对其他的小牛不再感兴趣了。我对其它蟒蛇也做了实验,得到的结果都是同样。这证实了一位伯爵和一条蟒蛇的区别是:伯爵是残忍的,而蟒蛇不是。伯爵凶狠地消灭了对他无用的东西,而蟒蛇并没有。看来说明蟒蛇不是伯爵的后代,而伯爵是蟒蛇的后代,而且在转变中失去了蟒蛇的许多特性。
我了解有许多人积敛的钱财超过他们的消费能力多达数百万金,但仍狂热地渴望获得更多的财富。他们肆无忌惮地榨取那些无知无能的人们那份可怜的食物,使他们自己的贪欲得到部分的满足。我向100种不同的野生或驯服的动物提供了积存大量食物的机会,但它们之中没有一个愿意这样做。松鼠、蜜蜂以及某些飞鸟是储存食物的,但它们储存到足够一个冬天的数量就停止了。无论用诚实或哄骗的办法都无法说服它们再多储存一些。蚂蚁为了维护它们摇摇欲坠的名声,假装正在储存食物的样子,但我没有受骗,我是了解蚂蚁的。这些实验使我自己坚信人类与高等动物之间的区别:他是贪婪和吝啬的,而它们却不是。
我在进行实验的过程中,坚信动物之中只有人类念念不忘自己受到的侮辱和损害,心里经常盘算着,等待时机到来就立即进行报复。高等动物是没有火热的复仇之心的。
(略)
下流,庸俗,淫秽—这些都严格限于人类所有,是人类发明了它们。在高等动物中丝毫也没有。它们不掩盖什么东西,它们不感到羞耻。人的心地龌龊,总想掩饰自己,他甚至不愿意裸露着胸背走进一间会客室,他和他的同伴们对稍许有失礼仪的迹象敏感到如此程度。据说人是“笑的动物”,不,人是“脸红的动物”。他是唯一的脸红的动物—或者说唯一有理由脸红的动物。
(略)
高等动物之间只有单个的战斗,从来没有进行过有组织的集体战斗。人是从事暴动以及战争的唯一动物。唯有他把弟兄们纠合在自己周围,冷酷无情而又心安理得地前去消灭他的同类。他是为了拿肮脏的佣金开赴战场的唯一动物,他参加杀戮与他素不相识,从未伤害过他也未和他吵过架的同类。
人是掠夺孤弱同类的家园的唯一动物。他把它据为己有,把他的同类赶走或消灭掉。人在各个时代都是这样干的。地球上没有一亩土地为它的合法主人所占有,或者说没有一亩土地未曾通过武力和流血周而复始地从一个又一个主人手里夺走。
人是唯一的奴隶,他又是唯一奴役他的同类的动物。他永远是这种或那种形式的奴隶,总是用这种或那种形式把其他奴隶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在我们这个时代里,他为了拿工资而充当别人的奴隶,替那个人干活;这个奴隶的手下又有其他奴隶,他们为了更少的工资替他干活。高等动物毫无例外地为自己干活,靠自己谋生。
人是唯一的爱国者。他使自己在本国超群出众,打出自己的旗号,讪笑其他的民族。他出重金豢养众多穿制服的杀手,去攫取其他国家一片又一片领土,并阻止别人攫取他的领土。在战役的间隙他洗掉双手的血迹,为“四海之内皆兄弟”的理想贡献力量—用他的嘴巴。
人是信宗教的动物。他是唯一信教的动物,他是唯一有真正宗教(好几种宗教)的动物。他是爱邻如己的动物,如果邻人的宗教不对头,那就割断那邻人的喉咙。他把地球变成一片墓地,最忠诚地为他的弟兄铺向通往幸福和天国的道路。(略)
人是“理性的动物”。这是他自诩的。我认为值得争议。我的实验确实向我证明他是“非理性的动物”。请注意上面简述的他的历史。不管他是什么,他不是理性的动物。我感到这一点是很清楚的。他的历史是一个疯子的狂乱历史。我认为对他的理智最有力的反证是:尽管他的背后有那样一部历史,他还厚颜无耻地自封为万物之首,但按照他自己规定的标准来衡量,他是最底层的动物。
事实上人的愚蠢已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其他动物很容易学会的东西,他就是学不会。我的实验中就有这一项。我在一个小时之内教会一只猫和一只狗做朋友,我把它们放进一个笼子。另一个小时内我教会它们和一个兔子做朋友。在两天内我还能加上一只狐狸,一只鹅,一只松鼠,最后还有一只猴子。它们住在一起相安无事,甚至相亲相爱。
然后我在另一只笼子里关进一名爱尔兰天主教徒。在他开始驯化时,我立即加进一个苏格兰长老会教徒,其次是一个土耳其人,一个希腊基督教徒,一个卫理公会教徒,一个中国佛教徒,一个婆罗门教徒,最后一个是救世军上校。然后我离开那里整整两天。等我回来观察结果时,高等动物的笼子安然无恙,但另一个笼子里之间一堆混杂血污的穆斯林头巾,土耳其帽,发辫,骨头和肉的残余—没有一个实验品生存下来。这些“理性的动物”在一个宗教教义的细节上意见不一致,把问题诉诸高等法院了。
我们不得不承认:在真正崇高的品格上,人甚至没有资格自认为接近高等动物中最卑下的那一种。显然他在本质上无法接近那个高度,他本质上的缺点使这种接近无法实现。因为这种缺点很明显地在他身上是永久性的,无法摧毁也不能根除。
我发现这个缺点就是他的道德观念。他是唯一有这种东西的东西。他之所以退化堕落,秘密就在于此。这是引导他做错事的品性,它没有其他功能,它不能发挥其他任何作用。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指望它发挥其他任何作用。没有它,人就不会做错事,他就会上升到高等动物的水平。
12/4/2012 7:41:1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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