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高小毕业后,由于家贫而无缘继续上学。那时文盲亦多,家父又喜读、能写、善画,他便自然成为我们那片远近有名的“文化人”了。而在我的记忆中,最值得自豪的就是我家的书了,一箱箱,一摞摞,有文学的,有戏曲的,有美术的,有些还是线装的呢。
听邻人说,在我未出世之前,我家更是藏书颇丰。可惜后来被一些人抢去烧掉了不少。家中现藏的那些书,大都是家父当时用麻袋偷偷藏起来的。
概是受家父的影响吧,从小我便对书很感兴趣。家父当然很是高兴,我没识多少字时,主要是“读图”——看美术一类的书册,父亲常教导我看什么样的书,怎样看书,一有空闲便坐我身旁,陪我读书,为我讲书,教我如何做人。应该感谢书,更应该庆幸自己有位爱书亦爱孩子的父亲。
那时,农村的条件差,即使如此,家父还是勒紧腰带,订了好多种书刊供我们的精神“食用”。后来,家家户户都分了责任田,我们家搬进了村边的新房,也能吃上小麦面和玉米面、高粱面做成的杂面馍馍了。每年秋末,家父便拉上几包棉花,起个大早,赶到20里外县城的棉花站卖掉,随后必是拐到新华书店给我挑买几本书带回,于是,我常常盼着家父能多去县城,盼着他能给我带来新鲜的书香墨味。我也学会自力更生,夏忙时去拾麦穗,秋天去割青草,或索性收捡些破布烂套之类的去卖,待身上攒多了几枚硬币,便对到赶集的日子,挤到书摊上去买几本小人书。当时我买的那些“宝贝”,现在看来都还有学习、欣赏的价值,像贺友直绘的《朝阳沟》、戴敦邦绘的《红楼梦》、王叔晖绘的《西厢记》、刘继卣绘的《武松打虎》……
大学期间,家里的条件渐有好转,但我仍是节衣缩食,更不说像别人那样抽烟、喝酒、进影院了。每逢周末,我便徒步数里路到市区的新华书店,尽情地逛啊、看啊,就连肚皮那的“咕噜噜”的声响也成了我年少时的美好伴奏。我学的是美术,当然要选一些美术方面的书,有时好的文学书籍也不放过。美术类的书相对会贵些,但对于自己中意的,我都是毫不犹豫地买回来。
对于书的痴迷,胜过一切。在深圳打工的日子里,我去的最多的地方不是华强北,也不是世界之窗、欢乐谷,而是畅游在“深圳书城”、“博雅”那些有好书的地方,因为在那里人才会真正有所收获!
家父来信常说:“家中经济宽裕,不必挂念,钱要用对地方,多读书,读好书为盼。”
此文刊登于《深圳商报》(1996年9月5日第七版的“文化广场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