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小时候很有劲很厉害,什么都不怕,都是我欺负别人的……都是因为你,总打我的屁股,不让我打小朋友。现在我不打小朋友了,礼貌友善小朋友了,可是怎么样呢?小朋友一点儿也不礼貌友善我!还总欺负我。我现在可受气了。你总说,比我大的因为是哥哥,我得让着;比我小的因为是弟弟,我也得让着,我怎么这么倒霉,我得让着所有的别人,别人谁也不让着我,谁都敢欺负我……”
听了豆逗的话,乐乐可难受啦!这些都是乐乐曾经的难受。
真的,教儿子善,却应了那句老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那些像杂草荆棘般多样、顽强、随处可见的人性恶已伤到了敏感的豆逗,让他不知所措。但是,如果从一出生就放纵他原本就很强大的野兽本能,助推他打开潘多拉魔盒,那他一辈子就完了!
那头野兽的原始冲动必须驯服,必须压抑,它永远不能成为生命的主旋律。但是,它是生命交响曲的原始驱力,是使生命主旋律获得深度和力量的东西。
就像传说中的胡适,十七八岁的时候抽烟、喝酒、偷懒、打牌、逛妓院,酗酒殴打巡警,后来还N次婚外情……他的日记记载:59天打牌16次、喝酒14次、进戏院捧戏子19次、逛窑子嫖妓女10次……但是殴打巡警的第二天酒醒后羞愧难当,下定决心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走正路;读到某某经文时,惊觉嫖乃人间大恶,决定戒嫖。他一辈子不断学习自省,和与生俱来的强大野兽本性游戏。他越来越通透,不但对别人还有对自己。他温和而坚定、自由而悲悯、真理、超然、自我克制。晚年境遇不济,他说:怕什么真理无穷,进一寸有进一寸的欢喜。几乎所有的人都说他是君子相,他像醇香的老酒,越是年长越香气四溢。
他,一个“五四”新男性竟然“怕”包办的旧式小脚太太江冬秀,她大喊大叫不许娶二房,他就不娶。世人说他怕老婆,其实他怕的是宇宙秩序。
德国心理学家贝尔特•黑林格在心理治疗的家庭排序中发现:第一个与之发生性关系的原配老婆和他们的孩子在家庭模拟排序中总是排在优先位置。换言之,原配为大,之后所有的性行为,都要得到另一方原配的谅解。出轨的一方要对昔日伴侣充分的尊重并怀有感激之情。
黑林格认为:这是宇宙秩序之一。如果违背宇宙秩序,必结下仇恨,其后果会转移给某个后来婚姻中的孩子——或产生性格上的异性化、或神经性皮炎、或同性恋、或抑郁、或统感失调、或孤僻……而且很难被教化。
所以胡适在爱上新的女人时,想纳妾时(那时候法律允许纳妾),光明正大的征得原配夫人江冬秀的同意,不同意,死不同意,就算了,回到从前的生活轨道,好好和夫人过日子……不过是遵守了宇宙秩序,让自己的家庭生活在正常的轨道上继续运行,而已而已,并没有什么高深高尚的大道理。但是,恰恰是宇宙秩序的遵守太不容易,因为他违背了野兽的自由天性,抵抗住了发自内心本真的爱情声音,压抑了“食色性也”小野兽的歇斯底里。
胡适为什么出轨再出轨,最终成功克制住野兽行为,和夫人江冬秀白头偕老呢?仅仅是胆子小?惧怕老婆大人吗?其实所有的“君子相”都不简单!
据说早年,胡适的妈妈要求儿子极其严格,还一再恳求老师严厉教导儿子。慢慢的他里面的那头小野兽被驯服的服服帖帖。现在的老师为什么不敢严厉管理孩子,其实是因为孩子的双亲不太坚定的持有“孩子必须严格训导以克服野兽性情”这样的育儿理念。如果没有认识到“驯服野兽性情”是必须做的正确事情,没有这种理念支撑的默许,没有孩子双亲的坚决拥趸,哪个老师会严格管理学生呢?出了状况怎么办?要知道严格管理学生是费力且危险的。
维特根斯坦就曾经因为严格管理,甚至用武力教训过他支教的小学生,结果被孩子们的父亲集体投诉到当地教育局,赔偿精神损失费,被学校开除。真是的,那些在家里娇生惯养从未经历极其严格训练的男孩子也真的承受不起严格的管理。所以这样的孩子长大后克制不住野兽本性——偷懒、耍滑、欺骗、胆怯、拖延症、吃喝玩乐、食色性也、趋利避害、贪婪又恐惧、懦弱又暴躁、这山望着那山高、意志力薄弱、啃老、啃老婆……太正常了。因为他们即没有绽放过野兽本性带来的深度生命体验和力量激情,也没有经历过驯服野兽本性的痛苦缠斗……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小时候缺失的痛苦缠斗,长大了利滚利,再驯服起来就难上加难了。
江冬秀在给胡适送葬的路上对儿子说:“儿啊,做人做到你爸爸这样不容易哟!”这个“不容易”的评价最难得了,江冬秀大赞的是——胡适即最大限度的绽放了生命又有效而平静的驯服了野兽本能,“人”做到这样的境界,真真不容易。
驯服野兽性情,压抑潘多拉魔盒真的不容易,因为那是人之本性,它自动自发线性加强,它坚韧强悍潜力无穷,它顽强的产出一批又一批小黑虫,噬嗑啄咬孩子的心灵。那个千疮百孔的丑模样太难看了!不管躯壳多么高富帅,脑子多灵光,运气帅呆了,获得多少世俗功名,那个丑心灵就在那里,恶心着主人的身心灵,妨碍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努力工作/经营家庭/赚钱养家/健康生活。
所以哦,乐乐宁可在儿子小小的时候被人骑、受人欺、痛苦、烦扰,也不敢让他顺风顺水的放纵野兽性情——开启——潘多拉魔盒。
现在的问题是,被“善”启蒙的豆逗已被“恶”伤到,已被“恶”羁绊。如果不教他识别恶?如果不教他以恶治恶?如果不给他的潘多拉魔盒打开一点点小缝缝?如果不舍得将他丢入黑暗、肮脏、混乱、臭烘烘的江湖?如果他自己不拥有应付肮脏的独门绝活?那迟早——要从“妈妈温暖怀抱”步入“混沌无序臭江湖”的儿子,会不会被生生不息的“人之恶/天之寒/地之冻/黑之暗”的丛林——压扁打碎逐出江湖,变成精神残疾一族!?
摘自愉瑜心理小说《与娇儿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