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只为跳级

冲冲刚回家上学时，我们也就打算让他在家自学一年，然后跳级，离开原来那班，或考上另一所好学校。我们也想过花点钱现在就给他找所好学校。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他能自己考上最好。孩子要是知道父母能花钱托关系给他解决问题，恐怕对他未必就好。

我想起来了，从那次一时冲动把冲冲从学校领回家，放出话这学我们不上了后，他班主任和校长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各种好赖话说尽，总之是希望冲冲还是回学校上学。我跟冲冲商量了一下，冲冲说10月中学校组织秋游，他想参加，具体日子老师还没通知，要不先去学校上上，等秋游完了就不去了。我说也行。冲冲就去学校又上了些天，直到秋游完后第二天，也就是10月14号就正式回家不去上学了。这期间，我和他妈妈真饱受煎熬，反复衡量上学乎？不上学乎？我记得我好些日子都没睡好觉，整日整夜琢磨这些。冲冲妈属于特传统的那种中国女性，从小就老实巴交的，不敢越雷池一步。虽然她对孩子上学这一年来的状况和老师那样对孩子也不满，可孩子不去上学了，这事她想都不敢想。大家的孩子都在上学，咱的孩子怎能不上学呢？不上学，将来怎么考大学？不考大学，将来怎么办？所以，最终我们商量了只让孩子先在家自学一年，把二三年级的东西都学会了，有时间的话，再学点四年级的，然后跳级这打算。当时，我主要是在家炒股，所以孩子在家上学由我来抓。

所以，冲冲刚开始不去上学后，他在家的任务主要是突击学习学校里的教材。可是，我却遇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现实问题，就是冲冲根本就“不爱学习”，“讨厌语文”，“讨厌数学”，这是他当时常说的话，只有英语和科学不讨厌，比较喜欢。冲冲这孩子从前还是很聪明好学的——其实每个孩子都聪明好学，上学了，却学成了厌学，这真是我们学校教育的天大笑话。当然，如今来分析，这里面我们也有很大的责任。比如，我们在冲冲上学前就提前把小学二年级的东西基本都教会他了，他一上学，老师讲的全会，没吸引力，男孩子本身就好动，上课自然就坐不住了；上课一坐不住，老师自然就不愿意了，嫌扰乱课堂纪律，狠狠地批评，还罚站；一狠狠地批评，还罚站，他自然也就不喜欢老师了；孩子一不喜欢某老师，自然也就不喜欢她的课程了（冲冲比较喜欢英语，主要是因为他英语老师比较年轻，教育理念比较先进，从不批评人，总是表扬人，课堂气氛也很活跃，基本不留家庭作业，他们班的孩子基本都喜欢英语课，而且成绩都不错，而语文数学都不怎么样，因为这两科老师除了凶，就是特爱留作业）……当冲冲在学校遇到这些问题时，我们又很少对他的感受予以关注和理解，只是简单地要他听老师话，或配合老师来管教他，一屁股坐到老师那边，似乎全是他的不对，这自然会让他更加委屈，更加觉得无助，更加厌恶学校了……结果如此这般搞成了恶性循环，直至他彻底厌学。唉——，对于如何养育孩子，其实我们都不怎么懂，虽然很多时候我们自以为自己比较懂，什么都敢干，无所畏惧。“无知者无畏”，这句话，我如今体会最深，可谓刻骨铭心。

冲冲回家后，我遇到的第一个亟待解决大问题，就是如何让冲冲重新爱上学习来——其实是如何让冲冲爱上学语文数学来。爱学语文数学不等于爱学习，不爱学语文数学也不等于不爱学习。我们以为爱学语文数学就是“爱学习”，而不爱学这些就是“不好好学习”，其实，这是我们大人们对“学习”的普遍的有意无意的曲解。这一问题是冲冲回家有一阵子后我才醒悟到的。从这看，也能证明我们曾经是多么的无知，却自以为很有知，很自信的样子。

孩子不爱学习，学什么都是瞎扯。如何让孩子重新“爱学习”呢？当时我觉得，语文数学这些不是只有学校的课本里才有，很多地方都有，教材、方式可以很灵活。于是我找了《快乐语文读本》和《Q版语文》作为冲冲的语文教材，学习方法呢，还是学校的老传统，依然是我从小学会的那一套：记生字词，归纳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而生字词这块儿，每天忙完了，晚上等冲冲睡了，我就是上网四处找有意思的“颠倒话”、“俏皮话”这些，然后用拼音抄在本子上，一直搞到深更，第二天再交给冲冲，让他“翻译”成汉字。我还特地买来《父与子》这类漫画，每天都让冲冲“看图说话”地给我讲几篇，为的是锻炼他的理解能力和表达能力。作文这块儿，我跟他玩儿起了“故事接龙”，我或他写一段起头，他或我接上对方这段的结尾，你一段我一段接着往下写，有点像成语接龙，直到把对方难住为止，输者再重新起头接着来。古诗词呢，我知道冲冲讨厌死记硬背，就让他画诗词，把诗词中的意思画出来，这样诗词也记住了，诗意境也大致能理解了。后来，我还帮他开了博客，“辅导”他写博文，一方面是为了锻炼他写作，一方面也是为展示我的教育成果。我还买来希尔希弗斯坦的诗集让他改写，这是受语文课本里“诗歌改写”的启发。我还让他听相声，也是为了让他对学语文感兴趣。如此等等等等。这样的语文学习到底好不好？现在我可以很明确地讲，极为不好。就说诗歌改写吧。凡是喜欢读诗的人都会有体会：当我们被某首诗歌所打动时，我们会陶醉其中，可一旦让我们去改写它，就会完全糟蹋了我们那美妙的感觉，同时也就糟蹋了这首诗，如果这诗没能打动我们，不觉得它好，那改它又有什么意义呢？改诗，除了学会一些技巧，做文字游戏，还学会的只是糟蹋美，而不是认真地去体会美和珍惜美。再有，你比如写博客，常写博客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就是会不知不觉地在乎点击率或评论，有时候会为了提高点击率或多获好评而迎合某些跟你志同道合的博友，而博友的水平有参差不齐，你这群志同道合的博友不一定就是高手，你受他们的影响，水平自然就可想而知了。另外，过于注重点击率或好评，往往会让人为了虚荣而写，而不是“我手写我心”，真情实感，“意如飘风，思如泉涌”。小小年纪就学会虚荣，在乎点击率或好评这些，这是很要命的。做学问首先是踏踏实实，而不是追逐花里胡哨的东西。

虽然我很早就意识到让孩子整天扎在书堆里学呀学并不好，我觉得，任何有用的学问都是来自于生活，人只有到生活中学习，同时结合一些书本知识，才能学到真学问，不会变成书呆子。可是当时我们的教育目标就是让冲冲在家自学一年，把学校那些课程突击会了，然后跳级。所以，“到生活中学习”这美好愿望，我当时也只是想想而已，顾不上全面实施。

可见，教育目标决定着具体教学内容和教学手段。很多也有意让孩子回家上学的朋友上来总问：冲冲爸，孩子回家上学后应该学点什么呀？我应该如何安排好他的学习计划呀？我说——现在说，您先搞清您的教育目标是什么。目标有了，内容和手段自然而然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