渼陂可是当时事

“辛勤曾寄玉峰前，一别云溪二十年。

三逕荒凉迷竹树，四邻凋谢变沧桑。

渼陂可是当时事，紫阁空余旧日烟。

多少乱离无处问，夕阳吟罢涕潸然。”

       在玉蝉乡工作已过二十年，突然看到唐代户县县令韦庄的《过渼陂怀旧》这首诗，我就有了这样一种想法，想去看看我参加工作第一站，战斗了五年的故地，去看看我牵挂无限的渼陂湖。

       渼陂湖在县城西三五里地，涝水之滨。涝水自终南山而出，一泻数十里，弯弯曲曲而宽阔幽远的古河道，经“十里天桥”潜入地下，化作割耳庄的白沙泉、丈八寺的胡公泉等诸水，忽儿喷涌而出，汇聚古道，穿越锦绣沟，积而成为波光粼粼的渼陂湖。“紫阁峰阴入渼陂”，这陂水周回十余里，也曾高埠逶迤，沟壑萦回，澄波浸空。“佳人拾翠春相问，仙侣同舟晚更移”，这里曾古木森森，青竹敝岸，如瑶池仙境，引得京兆长安文人仕女竞相奔游。

        《十道志》记载：“渼陂本五味陂，陂鱼甚美，因名之。”然而这“美”名既得，不足为水，取泉、溪、湖三水，依傍相伴而成“渼陂”，“渼”字也就成为中国汉语中为此地命名的专用字了，令人兴奋不已的。其实在过去，确实是渼陂之美，美哉其鱼。“鱼吹细浪摇歌扇，燕蹴飞花落舞筵，不有小舟能荡桨，百壶那送酒如泉？”杜甫在渼陂湖上饮酒、吃鱼、听歌、悦舞之情，尽在其诗情画意之中。渼陂湖水域宽阔，水草丰盛，既能养殖，又能种植。旧日野生的渼陂鱼，卧如长剑，红磷闪闪，形色味俱佳，营养丰富；听说其鳞能入药，肉可益血，头能止痢，皮可疗妇女的乳痛，连血都有治疗歪嘴风的奇效；还有“渼陂白鳝供皇宫”的故事，也久为流传。说的如此神乎其神，就两个字“爱吃”！

唐时设“渼陂令”，为朝廷专供渼陂鱼，也推销“陂头酒”。陂头酒由纳终南山百溪的渼水，酿造八仙刘海生地的玉蟾香稻而成，有容神仙的根气，怎能不让人青睐？更何况有丰富情感的的古代文人呢？宋代苏轼有《渼陂鱼》“携来虽远鬣尚动，烹不待熟指先染”，专门赞美此鱼。不过唐县令韦庄却是“满把陂头酒”，伤感解百愁，以慰漂泊之感触。诗人郑谷也把“山前别业依然在，雨里荷花寂寞开”的渼陂鱼酒之事，化作“潸然回顾难消遣，只有佯狂泥酒杯”的人生顿悟。原来受人尊爱的渼陂鱼和陂头酒，让那么多的文化人赋予了那么多的情感内涵。连我在这两年去渼陂湖吃鱼，看见无序的断湖筑塘情况，也写过“跃浪陂鱼正欲兴，哪得诗句说风流”的感慨，表达我复杂的心情。

“半陂以南纯浸山，动影袅窕冲融间。船舷暝戛云际寺，水面月出蓝田关。”渼陂湖，自古以来就是秦汉上林苑中的的好去处，素有“关中山水最佳处”之美誉。烟水迷茫，终南山群峰倒映其中，船移水漾，山动峰摇。这里的景色集中起来，有“王季神灯”、“空翠野烟”、“金碑夕辉”、“土莲映月”、“三桥百步”、“三台乘凉”、“庙桥倒影”和“河湾雪涛”等“渼陂小八景”，迷离恍惚的不仅仅是迷人的景色，更消魂荡魄着这里传奇的历史和传说。

“秦中自古帝王州”，作为周秦汉唐京畿之地，渼陂湖也留下了旧事如烟的王侯将相遗迹。西岸原野耸立着高大的土丘，在草树稼禾间，让人们兴叹着兴周重农的周王季历的过去，无奈中慢慢的走向自己的文明，真可谓“衰草萋萋王季陵”了。秦始皇除乱囚母的负阳宫，在“昂首突目，利牙隆鼻”的白泽兽注视下，把曾经的荣华富贵和荒淫无耻，让悠悠渼涝二水冲得一去不复返。“九女冢”也不光是千古一帝埋葬自己九个女儿的残暴，还有让她们陪母尽孝的“英雄无泪”真情。“空翠堂”的模糊碑文，传说着杜甫与渼陂少年对诗联语的趣事轶闻：“片片片片片片片”、“雪落湖中形不见”，“莫非当朝杜少陵”、“然然然然然然然”。杜公堤隔湖还在，“雪压竹枝头点地”和“雨打荷叶面朝天”的联词，对出了渼陂人民永远仰慕和怀念大诗人杜子美，更对出了崇尚文化的好传统。

历史变迁，世事沧桑，渼涝二水之间横卧的“土龙”，为通车修路被拦腰斩断，龙脉一去，残流渐消。“子美当年夸胜游，于今此地不通舟”明时就有诗人发出了如此的感悟。“山苍苍兮，水茫茫兮，谁续当年之盛迹兮，任吾生之徜徉兮！”清户知县康如琏之叔父在《渼陂调古赋》的心情，也是我今天重游渼陂的难言之隐。当年在玉蝉乡工作时，渼陂群众就很想重修旧景，那种愿望的迫切我是能体会到的，这是昔日风姿的重现，这也是未来愿景的期盼。

现在，渼陂广场初建成形，回环曲折的水岸恢复了少许，三曲桥连着百步堤，慢慢的在找回远去的感觉，负阳宫、空翠堂、王季陵、渼陂书院还在静静的等待，等待着有识之士投来吝啬的眼光……我想若有机会，周文王、秦始皇、杜子美、王九思等等，他们也会穿越时间的隧道神游于此，也会带着无限的情思感谢今人的。

愿如近代户县文化名人杨自修说的那样，“再移村入树，水阔山似浸，畅游话唐宋，讴歌仰杜岑，重建增新制，奇雅更宜人。”在渼陂重修之日，我也来一个“回首双流细”，看看“春疏万木长”，把“几时同鄠叟，伐竹构茆堂”的怀古，变成我现实版的神游。

渼陂可是当时事？我问自己有谁知。渼陂的明天会更好！

2012年7月28日  于户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