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在乡间的老事物

    1、阳谷桥

    你真的是老了，老的有些惨不忍睹，弓形的桥面上千疮百孔，一道道缝隙不知道是不是岁月为你留下的刻痕。弯着腰，垂着手，沐在阳光里，似乎这样，才能借助着一点点温暖来维持自己薄凉的生命。

    星星却总喜欢在夜里，悄悄的来看你，于是，满河面上银光闪闪。那是你一船的梦吧！横跨在河流的当中，紧紧抓住河水两岸，游离在梦想与现实之间。抓不住的却是桥下流水一样的光阴和流云一样的生活。激情在岁月当中被消磨的七零八落，梦想也被生活的烦琐打磨的面目全非。

    你生于何时？出于何门？又经了谁的手把你牵至这样一个僻静的村落。岁月如歌，把目光濯洗的水一样明澈，思想也日渐清朗，不嫌弃这里的荒远，心安地留了下来，守着一方清寂，几许恬淡过日子。溪水叮咚流过，那是你弹奏的古琴？柳枝窈窕轻舞，那是飞扬的神思吧。岁月的风寂寂，总也是无情，竟将你古旧的衣衫吹落的这般不成样子，只在你的腰部还留有一枚配饰，依稀可见：“阳谷桥，光绪三十二年重修”字样。或许，人们早以忘记你曾经的妩媚，早已忘记你曾经的清丽可人。但，那有什么关系呢。阳光依旧照耀着你，风依旧光顾着你。你只安静的躺在它们怀里，供左邻右舍的乡邻们歇脚聊天……

    千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来到你身旁，驻足。幽幽地，看桥下脉脉的流水；静静地，数水上的落花；再，气定心闲地一扭头，看那随水而去的阳光悠悠然然。然后，轻轻的叹息一声，又继续赶他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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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千年古枫

    总有千年了，依旧以一种素朴的姿态，守望着村庄。

    你繁茂的、阔大的、伞状的树冠，看起来很奇怪。枝叶紧紧拥抱在一起，有风吹过来，就相互碰撞着、拥挤着、抚摸着，却没有任何争吵，只是和睦地低语。一场春风, 黄色细小的花朵突然从仿佛已经死去的枯枝上跳了出来，魔术似的变得花枝招展；一场霜雪，立刻就把你染成火红色，像穿上了一件光鲜亮丽天鹅绒的彩衣。风来了，雨来了，自己光裸着身子，也要把树下的花草护好；丽阳高照，你挥汗如雨，也要为世人撑起一把大伞。沟壑满身，每一撇都是一个草原，每一捺都是一片星空，每一横都是一条河流，每一竖都是一座青山。渐渐地，你，成了一道风景：乘凉、聊天、下棋、玩游戏……诱人的故事和古老的传说，便从这里涓涓地淌出，熏陶着村民古朴的心灵！

    岁月催人老啊！如今，纵横交错地根系越来越多地暴露在黄土之上，似乎一阵微风就足以把你连根拔起。但是，庞大的树身，在如此脆弱的树根上，依然直挺挺地承受千年寒风，冲破重压压的积雪，在远离尘世的一角茂盛地生长。我呆呆地站在脚下，默然与你对视。阳光下，你安然静坐，不染一丝纤尘，像位久居于山林的遁世奇人，鄙视着我满身的尘俗之气。

    你有多少次捉住春风，把它化为柔美的竖琴声？有多少次用它数不尽的手指，弹出夏日干爽的飒飒声？又有多少次，在冬日发出风琴般的怒号？

    风从那些舞动着的花朵中穿过，湛蓝的天幕下，一曲雄壮的交响乐突然响起，苍凉，空寂，博大，和着眼前的落叶，一下一下，纷乱着向我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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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老井

    井底总是看得见飞扬的槐花，那是从井坎的老槐上落下的，一瓣，一瓣，飘舞在四月的蓝天里。

    落花的声音很轻，很细，依如井边那枝细瘦小草的清唱，依如早起挑水人的脚步声，依如那把苍老的辘轳的低吟。清晨的山村静悄悄的，井就在小村不远的山脚下安卧。老槐的枝桠爬过老井背后的那段石墙，春天就深了，深到心底最柔软的那个角落，深成一鸿幽谷碧水，连风路过这里，都要放轻匆匆的步履。老树粗朽，黑皮斑驳，如老人一脸皱纹的沟壑。仿佛读出，曾经有过的丝绸一样年轻的岁月。那曾是童年深情赞美过的妈妈手下的槐花饼，是才情女子琴上飞扬的白蝴蝶。一瓣一瓣都是惊天动地，一朵一朵都是惊世骇俗，一片一片都是千折百回走不出的幽谷。

    开启而又无人痛饮的陈酿，装满了生活的百般滋味。多少多少年前，会不会有过如脊背一样的扁担，担起一桶桶清水，一步步走过缺水的庄稼。是不是有布衣裙钗的女子，曾经围坐在你身旁，在高一声低一声地槌打中，滋养着一个个素净的日子。

    古井荒落，井台由于长年被绳索磨擦，四周勒刻出一道道深深的刻痕。水依旧深邃着，无波无痕，柔滑若脂，如遗落于岁月的玉璞。押着唐韵，携着汉风，一点点，一点点，将心清凉成一片温润的水域。

    是怀旧？是留恋？是舍不弃那种恬淡质朴的田园生活？晨阳依依，担水、摇辘轳的咯吱声依旧从袅袅炊烟的后面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