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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童年北方

18. 关于朋友。

选择朋友是很复杂琐碎的筛选、试探、交往的过程。童年时期，对朋友的定义看待得很是慎重严肃。有固定的玩伴，也是一种向周围树立自己标准合群形象的标志，若几年内都是形影单调的孩子，也很容易受排挤。可首先喜欢我这种野路子性格的女娃娃就不多。有些家长因着我母亲是老师的名头，借着和我接近能够提高英语成绩的想法，也有鼓励和我交往的。不过那些漂亮的，乖巧的，跑步不快的女孩，跟我处不了几天就没几个理我了。很长时间，我只能和弟弟玩儿。

我往往喜欢和年纪大很多的，我母亲班上的孩子交往，可那些都是上了初中的高年级孩子，也没时间多搭理照顾到当时还是小孩儿的我的啰嗦飘忽的情绪。

直到小学三年级左右。住隔我家两条街的女孩，苗春平，成了我的同桌。小时我俩的个子都张的噌噌蹿的挺高，座位安排在最后一桌。一同桌就是三年。最开始，苗也不太习惯和我相处的方式。也争过，不理过，为桌子上的三八线过界红过几次脸。随后的长时间相处，逐渐摸透了对方的脾气习性，我们竟终于成为了最好对方的朋友。可以互相在对方家里几天吃饭、睡觉的，无话不说，凡事分享的知己。与平成为朋友后，我逐渐开始摸索着学习“相处”的道理。有时候是要学会谦让的而不是凡事自个儿争着第一。有时候需要的仅仅是倾听。

平，是我生命里第一个成为朋友的人。很多父母发生争执甚至升级的时候，我的痛苦和嚎啕，只有她听见和知道。当着弟弟的面，我得绷着做姐姐的范儿。

平，永远剪着齐耳的短发，很顺。脸型见方，眼小嘴圆。笑起来特别的温暖。北方的女孩，很早发育，记得小学才几年级的时候，她便出落的有少女的身材模样，也凹凸有致了。而我还是个大个头平板儿身材。暗自里自卑和嫉妒，让我总无缘由地向她发气。事后再从家里拿几个粘豆包过去赔罪道歉。粘豆包是她最嘴馋和管用的工具，甭管多生气的事儿，一拿粘豆包哄她，准好。平家里是二妹，上面有个哥。自小出落的很麻利，很早会做很多家事。记得她烧的茄子炖番茄，自创的，香，糯，回甜。非常下饭。

有一段时间，我俩一起在音乐老师家里学小提琴。似乎和器乐没缘分，没长性的我不久就放弃了，开始对画画儿感兴趣。母亲对我白长了一双纤长细致的手感到遗憾和惋惜。平倒是练了很多年。在学校里各种才艺表演上总是比较风光。而我，一会儿是水彩，一会对仕女图感兴趣，某段时间也很专注画花仙子里所有的卡通人物。平的母亲喜欢我画的仕女图，很多什么洛神啊，天女散花的画儿都搁在她家里啦。

场部操场上，平练着小提琴，最开始拉锯般的声音，也只能是我来忍受。那些后来的天籁婉转和优雅，是展示给别人的。我就扒在地上画画。画里很多是她。把她幻想成长发的，短发的，卷发的，甚至有成人身材的模样。她总是美滋滋的留着。

平的性格，正如她的名字般，如同安静的涓涓细水。能承载着我的大起大落情绪。看一件事情也能绕过很多表面复杂的线索直至事情的实质。总是轻描淡写化去我无来由的愁苦和胡思乱想的思绪，把我从天空拉回到地面上来。

“等会我们再去松林边看那个松鼠窝好不好。”

“还是去我家吃炖豆角吧，妈等着看你的画儿哪。”

“你说那个数学老师为什么总那么恨我，天天让我留堂。”

“你为何不能安静地把作业做完，凡事总是跟别人作对，最后还不是自己麻烦和累。”

“为什么我总喜欢羡慕别人，别人有的我没有。”

“你也有很好的地方啊，你语文好，会写漂亮的作文。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呢。为什么不看看自己的优点。”

“明天的勤工俭学还是摘玉米，烦死了，我想请病号假。”

“你这学期都请几回啦，到时候老师评语再给你写个好吃懒做，你好意思不，必须去。”

“我很喜欢那件花布，做件裙子一定好看。上面有条鱼。妈妈就是不干，气死我了！”

“那我把我那件新裙子给你穿吧，我穿着大，不好看”

……

这些静静的对话。至今忆起，仍觉得温暖如许。

平，映照我生命力光亮的，提示着我所有缺憾的，能轻易抚慰我的患得患失的朋友。不离不弃，发自内心地需要着对方，胜似血缘般的爱着。那些年月，被她安静温和的友情，关切着，滋润着。令我觉得生命里的富足。

至今也难寻。

平，我想念你。你可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