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实、简约到传神、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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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平实、简约到传神、个性
——浅谈贺绪林的散文艺术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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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绪林是以小说创作而名世,他的“关中枭雄”系列小说为广大读者津津乐道,特别是其中之一的《兔儿岭》改编的电视剧《关中匪事》一炮走红,片头曲“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金疙瘩银疙瘩还嫌不够,天在上地再下你娃甭牛”唱响了大江南北,也为他赢得了文名。他在创作小说的同时也写出了不少散文随笔,按他自己谦逊的说法是“副业收入”,然而他的“副业收入”并不业余。近日读了他的《生命的浅唱》《仰望后稷》两个散文集中的诸多散文、随笔,笔者深深的感知他是个散文创作高手。
贺绪林的散文,最突出的特点是平实、简约,能传神,形成了自己的散文风格和个性化语言文字表达方式。
平实是贺绪林散文最突出的特点,就像他这个人。
贺绪林散文的平实,是朴实无华的平实,是平稳、真实的平实。这在他诸多散文中均可看出。如他所写的《唱给母亲的歌》《父亲》《遥寄天国的家书》《祭兄》《儿时的风景》《陋室小记》《病友》《女女》,就是平实的代表。即使《杨凌走笔》《杨凌放歌》《路的畅想》《故乡锣鼓》《仰望后稷》等带有抒情色彩的散文,也是十分平实的。
也许因了他独特的人生遭际,贺绪林散文的平实不同于其他作家散文的平实。或许是因为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大悲、大苦、巨痛、赤贫、穷困、饥饿、寂寞、深入骨髓的忧愁和太多太多世态炎凉人情世故,他把大悲大喜、世态人心看得很透,大有“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看破红尘”“参透人生”之大境界。写悲写痛,从平实的文字表面看不到那种呼天抢地、撕心裂肺的悲和痛,而是一种内敛的、受限的、有约束、有理性和有个性的悲和痛。使得这悲这痛,表现为发自内心深处的深深的悲和沉重的、深入骨髓的痛。而这正是真正的悲真正的痛,而不是表面化的、做秀式的悲和痛。诚如辛弃疾所说的“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这在他的《父亲》《遥寄天国的家书》《祭兄》《陋室小记》《病友》《活着》《写在春日的悼文》《清贫度生涯》《面对孤独》等散文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写喜写欢,从他散文平实的文字表面,也看不到那种欢天喜地、喜极而狂的欢歌笑语,也表现为一种内敛的、受限的、有约束、有理性和有个性的欢和喜……这在他的《杨凌走笔》《杨凌放歌》《路的畅想》《故乡锣鼓》《仰望后稷》《春到渭河》《阳光灿烂的日子》等散文中表现得非常突出。
究其深层次原因,是他独特的视角和独特的表现形式、表现方法在起作用。
简约,是贺绪林散文的另一个显著特点。
贺绪林的散文全是有感而发,没有无病呻吟,没有无的放矢,也从不拖泥带水。没有太多修饰,修辞手法也用得不多,没有词藻堆砌,更不“吊书袋”,用字用词十分简约,有话就说,无话即止,从不多写一个字,写到位说到位就戛然而止,不枝不蔓,干净利落。即使是引用典故或讲个小故事引出话题、证实观点,也是点到为止,没有冗句赘语。如他近年所写的《圣地明珠》《西农路》《母校——杨陵中学》《农城故事多》等散文中,表现最为典型。尤其是他所写《舌尖杨凌》系列散文,更是简约文字达到炉火纯青境地的代表。
贺绪林受中国古典文学中国戏曲尤其是关中地域文化的滋养与熏陶很深、很重,这一则是由于他对这些滋养源自觉不自觉的亲近亲和与偏爱,二则是不得己而为之。不得己一来因为他原有文化程度限制;二来自身行动不便,与其他文化交流学习的机会大大受阻;三来他成长的年代文化资源贫乏,加上他的贫穷与非同一般的苦难,使得他无法得到更多文化的滋养与熏陶,也可能还加上他当年的自卑与心高气傲挺立起的一根傲骨,更使得他自觉不自觉的有些自我“束缚”——他也读过不少外国文学作品,但嫌人名地名太长记不住而有意丢开,因而不可能也不愿意接受其他文化浸染,从而使他的笔,自然而然地走向传统、走向古典,且有意无意地排斥着外来文化的浸染和干扰。
综观贺绪林的诸多散文作品,为了达到平实、简约,他在散文中大量地、充分地运用了关中方言。这正应了鲁迅先生“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的名言。
语言是人类文化的载体和重要组成部分,每种语言都能表达出使用者所在民族的世界观、思维方式、社会特性以及文化、历史等等,是人类珍贵的无形遗产。方言作为地方文化的一种,是民族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方言的包容性越多越大,越能显示出其魅力。故有“方言是文化的活化石”之说。关中方言是周秦汉唐的雅言、雅音,相当于当时的标准“普通话”,又是中国文化的正源和源头。关中方言所表达的古音、古义,是汉语言最贴切、最生动、最准确、最本真的表述。读之、品之、思之,常常能令人生出绵绵无尽的思古之幽情。熟练地运用方言土语于文学作品中,是一个作家驾驭语言文字圆熟融通的标志,也是作家个人文学风格形成的标志。
汉民族在文学方面自古至今具有深沉、内向、长于抒情、拙于叙事的特质,叙事中常常省略过程,不展开枝节性的描述,善于抓住最主要的焦点予以准确、简约的表达。贺绪林的散文,堪称个中行家里手。
就方言字词在散文中的使用频率而言,贺绪林也不在柳青、陈忠实、贾平凹、路遥、杨争光等著名作家之下。陕西的另一位作家陈海,也是关中人,在陈海的文学作品中,关中方言的运用也很圆熟,使用频率也很高,也已形成自己的风格。我觉得贺绪林在关中方言运用方面似乎更胜陈海一筹。
关中方言在散文中的运用,在贺绪林的散文中随处可见,俯拾即是。尤其是他最近十余年的散文,更是如此。由此也可见出贺绪林散文风格成长的脉络与脚印。
贺绪林在他的散文中大量使用关中方言,使得他散文的语言文字更显平实、简约。
仅从字面上,似乎很难把平实、简约与传神联系在一起。其实不然,正因了平实、简约,贺绪林的散文就格外地传神。而这传神又传的是他独特眼光中的神。
这独特的视角和独特的表现形式在散文中用得多了,就形成了他很有个性的个人风格、个人气韵。这样自觉不自觉坚守的结果,反倒成就了贺绪林的风格形成与成熟。
个人风格、个人气韵或者说独特的文学语言的形成与成熟,是一个作家成熟的标志,也是一个作家能够独立于文坛的基础与根基。
个人风格、个人气韵或者说独特的散文个性,因而使得他的散文区别于其他人的散文,给人留下难以忘却、难以混淆的印象。这标志着他的个人风格已经形成并趋于成熟。
这坚守当然是一把双刃剑。在贺绪林形成他独特的文学语言风格的同时,也可能成为他前进、提升和自我超越的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有理由相信,与贺绪林相识不相识、相交或深或浅或长或短,敬佩不敬佩贺绪林的人,只要有点胸怀、有点眼光和境界,肯定都期望贺绪林能层楼更上,在向文学高峰的攀登中取得更好更高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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