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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的那一刻

(2016-04-13 17:3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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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生命中的那一刻

                               ——受伤四十年祭

  

生命中的那一刻距今天整整四十年了,我不愿去回想,却永远无法忘记。

那天天气灰蒙蒙的,秋雨断断续续。四十年后的今天,天气竟然与四十年前如出一辙,天气阴霾,秋雨时下时停。

那天中午,潇潇雨歇,云也薄了,老天似乎有放晴的意思。同学兼好友新科约我去逛杨陵镇,我二话没说就跟他出了村,村口还有好几个伙伴在等着我们。我们一伙说说笑笑直奔杨陵镇。

那天杨陵镇很是热闹,人特别的多。绵绵秋雨下得人心里都长了毛,谁都想出去散散心。我们逛得很开心,出了这个商店又进那个商店,不为买东西,就为散心。当时我根本就没意识到那是我最后一次的自由行走。返回时我在西北农学院(今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简称西农)南门口的商店买了个尼龙网兜。那时穷,也不兴出门背包,提个尼龙网兜很是时髦。我早就想买了,一是没钱,二是没时间上街。

这里很有必要说一说西农。

西农是家乡的骄傲。它的前身是国立西北农林专科学校,筹建于1932年。1932年秋,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通过了于右任、戴传贤等人提出的“筹建建设西北专门教育初期计划议案”,成立了“筹建建设西北专门教育委员会”。同年12月,上述委员会更名为“建设西北农林专科学校筹备委员会”,会址设在教育部内(南京),并公推于右任、张继、戴传贤三人为常务委员。1933年元月,于右任等人来陕勘查校址。

相传,于右任一行来到武功县张家岗上,此地乃古周原地,系我国尧舜时期农神后稷教民稼穑之地。站在岗上,放眼远望,一、二、三道塬地貌各异,纵约十余里,横约五六里,直达渭滨,地势开阔,可代表西北各省高、中、低三种不同地貌,便于农业上各种作物试验。而渭河北岸,有横约五六里,纵约四十里之广大草滩,堪为牧场;渡河而南,水田漠漠,可以种稻;再南直达秦岭,树木苍郁,天然长成,可作森林研究资源……于右任看到这里,不禁颔首微笑。忽然他看见一位阴阳先生正在堪查坟地,便信步走了过去。那阴阳先生年龄在60岁左右,一身青布长衫,一把长髯飘洒胸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于右任含笑问阴阳先生,此地风水如何?阴阳先生手抚胡须,侃侃而谈:“此地东控平原,西携长川,襟渭带湋,三水环绕;无峭拔之山岳,有广袤之平川;前挹太白之秀,后负周原之美;处兵家之要冲,通丝绸之古道;气势雄伟,风景绝佳。且邻马融扶风之绛帐镇,张横渠之绿野亭;周至李颙 ,眉县李柏,诸儒故里亦相接近;隋文帝之泰陵,唐太宗之悬弧处均毗连左右;创业君王之遗迹昭然可考,睹之催人意气风发奋进。再者,此地势踞形胜,呈凤凰欲飞状。此处为凤头,昂首云天,双翅左右展开,呈冲九霄之势,绝佳的风水宝地呵……”于右任微微一笑,说了声:“先生高见。”已在心中把校址选在了张家岗上。此后不久1934年)西北农林专科学校在杨陵奠基开工建设。

西北农林专科学校落址于杨陵,不仅改变了杨陵的面貌,也改变了杨陵人的命运。这些都是后话。

我的许多中小学同学都是西农子弟,那时我们农村学生叫他们“员工娃”。与员工娃同学相比,我们农村娃处于劣势,用现在的话说是弱势群体。别的不说,他们到学校带的干粮都是白面馍馍,而我们吃的是玉米面粑粑。因此,我心中一直有个梦想,一定要考上大学,不为别的,就为能吃上大白蒸馍。而我这个梦想也是父母对我的期望和祝福。

回到家都快两点了,母亲把饭给我在锅里热着。吃罢饭,母亲说缸里没面了,要我收拾粮食去磨面。

从学校回来我荣任了生产队的会计,会计不脱产,白天干活,算账在晚上。我家门房

前两年住过一个插队知青,去年插队知青返城了,就一直闲着。我收拾了一下,住了进去。晚上算账我不愿也不能打扰母亲的睡觉。可屋子的电灯线被老鼠咬断了,我想趁着下雨不出工,接上电灯线。我给母亲说,接好电灯线就去磨面,误不了明天做饭。

我家院子有棵桶粗的核桃树,这棵核桃树是父亲栽的。前面说过1934年修建西北农林专科学校,西农的校园大多是征购我们村子的土地,用现在的话说,我们村的父老乡亲是失地农民。父亲是1911年生人,那年他二十三岁,正是大好年华。一伙青年人便去建筑工地打工。父亲后来给我说,一天他们去西农栽树,剩了几棵树苗,工头让他们拿回家去栽,他便带回来一棵手指粗的核桃树苗栽在院子。有道是:桃三杏四梨五年,想吃核桃得九年。父亲栽树是为了儿孙,没想到这棵核桃树害了我。在这里我没有责怪父亲的意思,我的不幸完全是我的任性造成的。

连天的阴雨使树干长起了绿苔,又经雨水一浇,摸上去黏糊糊的就像抹上了鼻涕,滑得像泥鳅。母亲说下雨树滑,等天晴了再接。我没有听母亲的话,搬来梯子上了树。这是我这辈子干的最愚蠢的一件事。

我的愚蠢来源于我的倔强脾气,也来源于我的自信。“文革”开始后,学校停了课,我只好回乡务农,那时我十五岁。十五岁的我是队里的八分劳。与同龄的几个伙伴比,我不是个好庄稼汉,可比摔跤、打架,他们不是我的对手。还有,他们没有我的学历高,他们是小学学历,我是初中毕业,尽管初中我只上了一年。因此,我是娃娃头。说一件事,父亲那时是生产队的饲养员,队里的黑马患了胀气,兽医交代要溜达。父亲牵着黑马溜达了一上午,胀气还未解。午饭时我喊父亲吃饭,父亲把溜达黑马的任务临时交给了我。父亲回家去吃饭,我骑上了马背,连连加鞭,黑马奔驰起来,跑了三四里地黑马累得连拉带尿,竟然解除了胀气。我不是自夸本事大。我是说我那时有多么调皮,身手有多麻利。我自信上树接个电线是小菜一碟。

因为我的愚蠢和倔强,我的命运从此来了个无法挽回的转弯。

我搬来梯子,就往上爬。母亲哪里能放心,急忙过来扶住梯子,仰着脸再三叮咛:“千万当心,树滑!”

我满不在乎地说:“不怕妈,你回屋吧。”说话间爬上了树。

母亲双手还是紧紧地扶着梯子,仰脸朝上望着。尽管儿子已经不在梯子上了,可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放心。这时又下起了雨,濛濛细雨如同喷壶一样浇洒在她的头上、脸上,湿了她灰白的头发,顺着脸颊流进了脖子。

电线很快接好了,要命的是一个树枝挡在了两根电线之中,风稍吹动电线就被树枝打得直摆晃。我要母亲把锯子给我拿来,要锯掉树枝。母亲说天晴了再锯吧,赶紧下来,树滑。

我却不肯听母亲的话。母亲拗不过我,拿来了锯子。我拿着锯子去锯树枝,另一只手抓住另一个树枝,万万没料到抓的是个枯枝,一使劲,就听“咔嚓”一声响,枯枝断了,我连同手中的枯枝一起掉了下去,着地的一霎那一阵钻心的疼在全身爆炸了,我的知觉被炸得粉碎。

只是一瞬,那一瞬很短很短,恐怕只有0.01秒,我的命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炕上,身边围满了人,母亲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忠义大哥在掐我的人中,我感到了疼痛,拨开他的手。后来我知道是他把我抱进屋的。我看到母亲一脸的惊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时我看见村里的赤脚医生何八叔,他翻着我的眼皮,问我感觉怎么样。我感觉了一下,说:“好像腿不在了。”这时有人说,腿好着哩。何八叔说,不要紧,岔住气了,送到杨陵医院看看。又说:“用门板抬,人不要离门板。”说罢走了。后来我猜想当时何八叔已经知道我伤情的严重性,只是不说而已。

母亲让人卸下厨房的门扇,大伙把我给门扇上抬时,我喊腰疼。那不是一般的疼,打我记事起从没有过这样的疼。可不管有多疼,大伙还是把我抬上了门扇,准备送往医院。  

此时濛濛细雨愈来愈密,母亲站在我跟前,脸上挂满了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同院的桂芳嫂和几个女人不住地安慰母亲。我这时完全清醒过来,做了个笑脸说,妈我不要紧,你放心。母亲冲我点着头,口张了一下,想说点啥,最终啥也没说。

没有汽车,连手扶拖拉机也没有。下着雨,道路泥泞,架子车也拉不了。大伙抬着我去医院。刚出村,雨大下起来,似乎老天在为我落泪。保管员杨六哥用塑料纸蒙在我的身上,雨水打得塑料纸沙沙响。

村子紧邻着西农。道路实在太泥泞,那时人穷,买不起雨鞋,大伙都光着脚,一步一滑。有人提议从西农走。西农里边是柏油路,平日不让外边的人进。那天门卫看见担架过来,问都没问就放行了。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尽管苫着塑料纸,雨水还是不时地打在我脸上。我完全清醒了。这所院校打小就在我心中扎了根,我立志一定要上大学,这也是父母亲的愿望。可“文革”让我的理想化为泡影,但我上大学的心却一直没死。大伙抬着我进了西农北门,我忽然感到这辈子可能永远上不了大学了。我觉得眼角有泪水滚出。

雨下得越来越大,雨水和着泪水流进我的脖子。我抹了一把眼睛,这个动作让我的腰十二分地痛了一下。我强忍着没让自己喊出声。我心中忽然涌出一个奇异的想法:治好伤立马结婚。后来我仔细回忆过,这个想法也不奇异。我们这地方有定娃娃亲的习俗,我十岁那年父亲给我订了娃娃亲。父亲在我十七岁那年患了心脏病,他可能意识到自己不久于人世,想给我把婚结了。可上苍没有给他时间来完成这个重任。

我是父母唯一的儿子,给我早早完婚是父亲最大的心愿。父亲匆匆远行,是带着天大的遗憾。父亲去世后,母亲有过给我结婚的想法,一来我不愿意,二来女方也不愿意过早结婚,最重要的是安葬父亲后家里一贫如洗,没有经济力量来办这件事。这件事只好搁置。就在四月份,我和那个“她”一同乘车去大荔县参观学习移栽棉花技术。忘了说,是时我还是大队的团支书和棉花技术员,那个“她”比我更优秀,是队里的妇女队长,还入了党。那时不说“优秀”这个词,说“出息”,她比我有出息,村里人都说我订了个好媳妇。我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那种婚约,从没约会过。但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是谁。我们乘坐的是解放牌卡车,敞篷的,公社西北片的干部、棉花技术员五十几号人挤在这辆车上。我在车前站着,她距我不到一米,中间加楔子似的插着三四个男女。一路上我们彼此没说过一句话,就是想说话那也不是地方,也不知该咋说。

到了大荔县,参观、住宿、吃饭我们都在一起,然而还是没有说一句话。我只是偷眼看过几次她,不知道她偷眼看没看过我。想来她一定也偷眼看过我。她没有我想象中那样漂亮,但绝对是那一车女人中的梢子。

此时此刻,我躺在门板上不知怎的想到了她,想立马让她做我的媳妇。

在我幻想娶媳妇之时,到了医院。挂了急诊号,立马拍片子,接诊大夫看着片子说:送西安吧,咱们医院看不了。随即又关照:不要让病人离开门板!

我想到临离开家时何八叔说过同样的话,意识到自己的伤很严重,路上我也想到要去西安大医院,毕竟杨陵医院只是公社级医院,但我还是没有想到我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了,再也不能自由行走了。我寄希望于西安的大医院,我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康复的。

医院距火车站很近,不过二百米。大家伙把我抬到火车站。

时辰不大,火车喘着气进了站。大家伙七手八脚把我抬上了行李车厢。一声汽笛长鸣,火车徐徐开动了,越来越快,载着我的满心希望驰向西安。家里,母亲倚门盼着儿子健康归来。

那时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从此再也不能自由地行走了。

............

四十年过去了,我不愿回首那一天,可每年的这一天我又忍不住去回首。四十年来我经受的磨难太多太多,有的都已经淡忘了,但那一天那一刻的情景却永远刻在我的脑海里。

夜静更深,不能成寐,常常舔舐着伤痕,回首以往,我在想:这也许就是我的命,谁也改变不了,不管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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