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孽债难了1 贺绪林
(2014-07-02 11:4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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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有终于续上了弦。
这个弦续得实在不易。大有倾家所有,总算凑齐了五千元,才从永安镇的杨三胡子手中买来了这个女人。杨三胡子是个劁猪的,兼做贩卖女人的生意。他手头有两个甘肃女人。他要大有把那个二十一、二岁的领回去。
“这个又白又嫩,只怕美得你这个饿汉子不知早晚。”杨三胡子淫笑着。
大有摇头。他看中的是年龄大的这个。这女人看上去跟大有一般大小,三十岁上下,身材壮、胸脯高、屁股圆,脸盘子一般化,一副老实相。
“你这家伙眼力不错!”杨三胡子手指沾着唾沫,飞快地数着钞票,数罢冲着大有一阵坏笑,说:“今晚上可得悠着点,别把老二整日塌了。”
大有没理会杨三胡子粗野的玩笑话,默然地领着女人回家。
大有患过小儿麻痹,腿脚不好使,到家已是掌灯时分。他去灶房忙乎了一阵,端来了一碗荷包鸡蛋和几片锅盔。
“吃饭吧。”大有把碗往女人手里递。
女人没有接,勾着头坐在炕沿。
“甭嫌弃,将就吃一顿吧。”大有把碗往女人手里塞。
女人还是不接。
无奈,大有把碗放在了女人面前的柜盖上,转身出了屋。他今日去镇上时把孩子让隔壁二嫂照看着。孩子的妈是个苦命人,跟他一样,也腿脚不利索。就这老天也没放过这个苦命人,前年得了子宫癌,已经下世一年多了。没了女人的日子真没法过,家也不像个家。
出街门时,大有长了个心眼,把街门从外边拴住了。他看得出这女人不愿跟他来,怕女人跑了。
孩子在二嫂家睡着了。大有抱孩子回来,女人还木头人似地在炕沿坐着,那碗荷包蛋在柜盖上还飘散着香味。
“你咋没吃?不合你的胃口?”
女人不吭声。
大有轻轻放下孩子,叹了口气。他走过去,口张了一下,却不知叫女人什么才好。叫“娃他妈”吧,实在有点唐突;叫名字吧,他不知道她叫啥名。
大有呆立半天,伸手拉了一下女人的衣襟,柔声说:“多少吃点吧,当心饿坏了身子。”
女人还是不吭声。
半晌,大有又说:“你不想吃就算了。走了那么远的路乏了吧,早点上炕歇着。”
女人勾着头,不动弹。
大有便去抬女人的腿,想往炕上放。女人却误会了大有的意思,猛推了他一把。他不曾防备,一屁股跌坐在脚地。
女人呆了,大有站起了身,眼里有了怒气和凶光。女人一脸的恐惧,“咕嗵”一下跪倒在地:“大哥,放了我吧……”泣不成声。
大有一怔,敛了眼里的怒气和凶光。
“大哥,我家里有男人,还有娃娃……”
大有阴了脸:“那你咋……?”
女人泪水长流:“我是被人贩子拐骗来的……我家穷,男人有病,靠我养鸡糊口。那天我去镇上卖鸡蛋,回来时天已经麻黑了。走到半道,一个开车的说是顺道要我搭他的车。我只想他是个好心人,谁知他是个瞎熊人贩子,一下子把我拉到了一个我叫不上名的地方,我大哭大闹要回家,他们好几个人往死地打我……”女人哭着把身上的衫子脱下,贴身的汗衫烂了好几个窟窿,露出了青紫色的皮肉。“他们把我转卖好几次……他们一个比一个凶狠……”
女人哭着说:“大哥,你不松口,我就不起来……”
大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干搓着双手,不住地说:“你你……这是做啥哩!……” 突然,炕上响起娃娃的哭声。大有急忙上前,抱起了娃娃:“我娃甭哭,大在哩,大在哩……”
大有哄住娃娃不哭,呆立半天,看了一眼跪在脚地的女人,长叹一声,出了屋门……
一钩残月悄悄爬上中天,从裂开的云缝探出头来。
女人蹑手蹑脚来到门边,轻轻拉了一下门。门没有扣,“吱呀”响了一声,尽管很轻,却在静夜中显得十分钻耳。女人吃了一吓,贴墙站住脚,屏住呼吸,心却突突猛跳。
半晌,没有什么动静。女人壮着胆,从开裂的门缝挤出了身子。院子里寂然无声,昏黄的月光把子夜照得朦朦胧胧,一片模糊。
女人提着心吊着胆朝院门摸去。途经柴房时,突然里面发出了一声孩童的啼哭声,吓得女人腿一软,瘫在了脚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娃不哭,我娃不哭……”静夜中男人拍哄孩子的声音显得十分凄凉。
孩子慢慢止住了哭声。
女人刚想爬起身,只听男人在喃喃自语:“小刚,大再苦再累也要把你抓养成人……”接着是一阵长嘘短叹。
那声声嘘叹直钻女人的耳朵眼。女人呆坐在脚地,仰望夜空。那探出头的残月被泪水泡得失去了颜色。
屋门又“吱呀”响了一声。
此后,夜又恢复了宁静。
一阵扫院声把大有从恶梦中惊醒。
他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抱起睡得很死的孩子出了柴房,不禁一怔。乱七八糟的院子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女人弯着腰在扫院子,听见脚步声抬起了头,目光正好和大有的目光相撞。
“你……”大有欲言又止。
女人避开大有的目光,继续忙手中的活。大有把孩子放在屋里的炕上,急忙出来,抢过女人手中的扫帚:“你歇着,我来扫。”一脸抑制不住的喜色。
女人一言不语,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不大的功夫,厨房升起袅袅的淡蓝色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