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有人家

    朋友打来电话，邀我去富平参加一个活动。手头正写一个东西，本不想去，电话那头朋友再三盛情相邀，恭敬不如从命。

    活动的主办方是一家乳业公司，他们在蓝田玉山有个奶山羊基地，邀请大家去参观参观。由于身体的原因，我一直有两个愿望：一是看大海，观海听涛；二是踏青山，乐山乐水。清明时节踏青山，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快乐事。

    晨六时，车从富平出发，此时天刚蒙蒙亮。为啥要赶这么早？公司老总给大家解释，羊群上山时的场景很壮观，羊群如白云，白云浮山间，就像一幅活灵活现的水彩画，去晚了就看不上这一幕景观。他这么一说，令人十分向往。

    八点到达了目的地。来时朋友就关照过我，山里冷，多穿点衣服。果然，山外已春意盎然，山里还是残冬的景象，山坡光秃秃的一片，只有枝干如铁的柿树坚守着岗位，在寒风中挺立着。有几位媒体的年轻女士，要风度不要温度，此时个个缩脖抱臂，“美丽冻人”的厉害。

    一户养羊人临溪而居，羊舍也搭建在溪水边。养羊人是一对年过五旬的夫妇，带着他们四岁的孙女，孩子的父母去山外打工了。孩子抱着小羊羔，可能她从没见过这么多的人，很腼腆，不说话，只是看着我们。羊羔很可爱，孩子更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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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抱来一只小羊羔，让我也抱一抱，说是跟动物亲近一回。家里以前也养过羊，可那是多年前的事了，我也有三十余年没跟羊儿亲近了。我抱起了小羊羔，小羊羔一点也不怕人，也不安分守己，用小嘴巴撕我的衣领，又挣扎着要跳出我的怀抱。我抚摸着它的脑袋，它转过眼定定地看着我，那神情简直就像一个孩子。我心中突然有一种激情在涌动，多么可爱的小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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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人养了三百多只羊，严冬刚刚过去，而且刚产过羔，羊儿还没缓过劲来，有点瘦，而且皮毛看上去脏兮兮的，但精神头不错，栅栏门一打开，它们就蜂拥而出，在头羊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上了山坡。公司老总并没有夸张，一眼看去，羊群在山坡游动，如同云彩在山腰缠绕飘荡，蔚为壮观，其情其景山外绝对是看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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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地的杨场长给大家介绍说，秦岭盛产中药材，我们的羊吃的是中草药，喝的是山泉水，拉出来的都是六味地黄丸，羊奶那是没一点谈嫌的。话说的幽默，虽有点夸张，可我相信这里的羊产的奶的质量绝对是上乘的。

    随后我们又去参观其他养羊户。山里人家居住很分散，这个山坳几家，那个山坳几家。这里的人家户户都养羊，一家一个山头，甚至几个山头，据说收入很不错。

    虽说地处深山，交通倒也便利。公路沿着一条小溪蜿蜒盘绕，溪水不大，潺潺有声。溪叫什么名，当地人也说不知道。公路崎岖不必说，水泥路面，平坦却狭窄，仅有三米多宽。对面若是来了车怎么办？我很是担心。但一路行走，并未遇到一辆迎面的车。一位山民告诉我，再往前公路就没有了，只有人行道；再再往前，人行道也没有了，只有猴子走的路。我忽然明白为啥没有遇到迎面来的车。

    举目四望，大山一座连着一座，看不到尽头。山坡上有星星点点的羊群，却看不到人。越往前走山势越陡峭，头顶的天越窄。深吸一口，空气很清新，溪水也很清澈，但荒寂一片，连鸟声也听不到。常听城里人说，很想在山里买一块地，盖几间茅屋居住，春赏百花秋望月，夏沐清风冬听雪，过一过神仙的日子。我以为这是矫情话，真的让城里人移民到山里，别说一辈子，也别说一年，恐怕不到一个月就跑得没人影了。谁能耐得住这寂寞？

    我忽然有了一个担忧：这里的孩子在哪里上学？我说出我的担忧，同车的杨厂长告诉我，孩子们在峪口的许庙镇的学校上学。可这里距许庙镇有二三十里地，且是山路！

    杨厂长说，这里的孩子四五点就得起床去学校，遇到雨天，还得起得更早，小娃娃还得父母送。

    他又说，其实最要命的是，小伙子娶不上媳妇。山里的姑娘都想着法往山外嫁，没有姑娘愿意嫁到山里来。小伙子只好拼着命去念书考学，考不上学的就去山外打工，一旦出去就再不回来了。现在村里只剩下了老汉和老婆。

    同车的一位朋友说，这么说来，再过几十年，这里就没人居住了。杨厂长说，可不是么。

    车里一阵静默。

    望着窗外起伏的山峦，我在想：住在深山真是寂寞啊，倘若没有人居住，大山会不会感到寂寞？

                                                                                  2012.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