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五题

 

断    指

 

    西庄赵四，染赌不能自拔，家中积资，几尽输光。

    赵四之妻刘氏，屡劝夫君不可再赌。赵四置若罔闻，不思悔改。刘氏忍无可忍，遂发最后通牒：“若再赌，上法庭请求判离！”

    赵四闻言，大惊，妻若离，家破矣。权衡再三，向妻许诺：“不再赌。”

    刘氏日：“何以信？”

    赵四日：“愿立誓。”

    刘氏日：“何以誓？”

    赵四迟疑片刻，抓起菜刀，立誓道：“若再赌，如此手指!”手起刀落，左手食指断为两截。

此后，赵四果然不再赌，刘氏甚喜。

一日，赵四携款外出做生意，与昔日赌友张三、王五邂逅。张、王二人邀赵四去搓一把。

    赵四扬起刚结疤的食指，日：“已断指，不再赌。”

    张三举起左手笑道：“赵兄真没丈夫气，断一指就言不赌。弟虽不才，断二指，照搓不误。”

    王五亦笑道：“张兄真能夸口。去岁小弟剁去五指，如今照样称雄牌桌。”

    赵、张二人视之，果见王五没了右手，先是惊愕，后皆叹服，自愧不如。

    王五又道：“南庄新来一位大款，人传是新手。此时不捉‘鳖’，更待何时！”

赵、张二人称“善”。

    三人同奔南庄捉“鳖”，岂料传言有讹，大款并非新手，而身手不凡，三人阴沟翻船，变鳖被捉。

    此事传到赵妻耳中，刘氏怒不可遏，怒斥赵四：“何以毁誓？”

赵四辩道：“有道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那日立誓，原想割头为誓，头却一颗，实在难舍，无奈断去一指。不想断指无用，头又割不得，奈何！”

 

“命”案

 

    林某，生性好赌，善诡诈，在赌场颇有名气。

    一日子夜，林某归家。林妻知其又去赌场，不与饭食。是夜，林某手气霉透，囊中之资尽归他人，肚中窝火，正好在妻身撒。林妻肚中亦有火，据理力争。林某恼羞成怒，大打出手，一拳正中妻太阳穴。妻痛叫一声，仰面倒地，不复动。

    林某以为妻佯装，不睬。俄顷，不见动静，大疑。遂用手试探妻鼻息，竟无些微呼吸之气，连声疾呼，不见应答。

林某大骇，自思：“欠债者还钱，杀人者偿命。妻死，自己便不能活。”沉思良久，生出一计。遂扛起妻尸，直奔村后河沟，伪装他杀现场。自以为没留下破绽，方去公安机关报案，诈称：“访友晚归，不见妻面，四处找寻，终在村后河沟觅见妻尸。”言罢嚎啕痛哭，其情令人垂怜。

人命关天，公安人员不敢怠慢，随林某直奔村后河沟。却不见林妻之尸！追问林某，林某兀自惊疑，答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一公安言道：“何不去林家查看。”一干人等又奔林家。推门人，只见林妻盘腿坐炕，正在梳理秀发。众公安愕然，面面相觑。林某惊愕更甚，呆若木鸡。

    原来林妻是一时昏死，被丈夫抛弃荒郊野外。夜风袭来，林妻徐徐苏醒，四顾茫然，不知何故到了此处。却识得路径，摸黑归家。

众公安得知缘由，一副手铐铐住了林某的双腕。

 

青出于蓝

 

东城康大壮，年届不惑，嗜赌如命，其妻因此与其离异，抛下一子与他。如此剧变，康大壮仍不思悔改，昼夜厮守牌桌。

    其子小壮年方十五，读初中，见父昼夜不归，便去赌场找寻，哀告父归家。

然，康大壮雀战正酣，如何肯去？甩一张大钞与子，言道：“将翻把，走不得。”

子再三哀求，康大壮怒斥道：“已将饭钱与你，还不速去!”

    子见父赌心如铁，无奈何，只得哭泣走人。

此后，小壮数次去赌场寻父归家，皆被其父以一张大钞打发了之。小壮有所醒悟，父以赌为命，母离异尚且不能使其反省，谁又能奈何得了他!不再寻父归家。

不觉数月过去。一日，康大壮归家，见子斜倚床头，嘴叼香烟，无所事事，心中大疑，问道：“为何不去学校？”

子答：“不上学已多日矣。”

又惊问：“为何？”

    子曰：“学习苦，不思读。”

    父愕然。忽觉屋里有变，环目四顾，冰箱、彩电、音响、空调诸物不翼而飞，仅留一床一桌，大惊，问道：“屋中之物安在？”

    子坦然相告：“这几日手气霉透，尽输矣。”

    父惊呆，俄顷，疾问：“汝也赌？”

    子曰：“刚人门，不及汝老到，技艺不佳，已欠赌债数千。”

  父面呈傻相。

  子复曰：“何忧之有?愿借赌资三千，再去翻把，如何？”

父额头沁出冷汗，半天无语。

 

呛水之后

 

    作家老文，笔耕二十余年，著书三册，在市文坛颇有名气。然，家中经济拮据，生活艰窘，妻常有怨言，责其无能，只知搂一根瘦骨头啃。老文心中甚是不平，却无词还击。街头卖茶叶蛋的老妪人传已为十万富婆，而自己堂堂一个作家，却囊中羞涩，潦倒如此，真是愧煞人了！

时值下海潮起，同道中有人弃文从商，大多成功。老文心旌飘摇，又经不住妻的再三怂恿，自思学富五车，智商不低，别人下得海，自己为何下不得。遂集资八万下海经商。不料，经验不足，加之书生气太重，多次被诈。不到一年，破产呛水，险乎淹死。

老文忧愤之余，痛定思痛，重握笔杆，渲泄胸中之块垒。月余天撰成一书，名日《文人下海记》，洋洋十余万言。某书商闻讯，捷足先登，出巨资买下书稿，迅疾推出，一时风靡全国。老文惊喜异常，又欣然命笔著书两本，一曰《下海，一个美丽的陷阱》；一曰《一夜暴富大揭秘》。皆被书商巨资卖去书稿。

    半年之间，老文所得稿酬竟达六位数，且名声播满全国。老文喜不自胜，叹曰：“此次捉笔涂鸦，只想泄泄胸中之忧愤，没想到歪打正着，竟然暴富起来。人世间之事真是鬼神难料矣！”

 

自食其果

 

编辑老刘，在某文学杂志社供职。其妻为医院护士。夫妻生一双胞胎，加之有双方老人需要赡养，日子过得虽清苦，却倒也和睦。

    是年，夫妻周围接二连三有人下海，且连连得手。妻眼热心动，极力怂恿夫君离职经商。老刘丢不下手中之笔，下不了决心，心意徘徊。妻怒曰：“终日为人作嫁衣，有何出息!大丈夫在世不做万户侯，也应做百万富翁！”

老刘素怀大志，怎容得妻子如此奚落，心头火起，当即辞职要去南方。临行之际，妻又将一军：“不混出个人模狗样，别回来见我!”

老刘吟一句古诗：“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妻啐地一口：“穷酸！”

    老刘即去。

    一年过去，老刘不归。妻坦然处之。两年过去，老刘仍不归。妻心有不安。三载过去，老刘仍未归，只寄些钱钞回来。妻坐卧不宁，遂去南方寻夫，竟不得见。后四处探询，方知夫君已大发，现任某合资企业副经理，有情妇作伴，且身边靓女如云。妻此时方醒悟“男人有钱就变坏”的道理，泣道：“悔不该当初强逼夫君下海，今日之恶果，吾只能自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