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第一时间

文/若荷·影子

　　朝露初凝，时钟的短针还在“5”字上犹豫不决，长针飘飘然刚刚越过“3”字，我便如一尾鱼撅了撅身子，“腾”地翻身起了。我准备在一天的第一时间做第一件事情：晨跑。这样的坚持缘于工作时间的变换，无奈之余，我刻意地想改变潜伏多年的生物钟懒床的恶习。
　　平常不是凉鞋，就是高跟鞋，很少穿上平坦的运动鞋，这令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舒适感，似乎只有此时，我会从心里面体验到脚底与地面的亲密无间的距离，是如此的贴近，也仿佛只有这个时刻才真正属于我的。这不就应了那句“脚踏实地”的话，我偷偷地暗笑下。同时，我也穿上了平常难得穿的T恤衫。一般上班工作，为了迎合公众场合，这种土里土气的T恤衫，是作为淘汰的衣着处理。我一共有两件T恤，一件是紫色的，一件是白色的。相比之下，我穿紫色的时候多，紫色毕竟是我衷爱之色。我也相信，我就是清晨时分迎着晨曦绽放的第一朵紫色花蕾。有时，我也会穿上白色T恤，让纯白色渗透清晨的肌肤，用一种白与初晨的阳光对衬。无论如何，都会给整整一天带来绝美的心情。
　　因头发较长，我将发系成长“马辫”，松松地，象滑落，又不滑落的感觉。许多时候，随着跑步时腾空雀跃，我的长发还是经常散开，那时，我会忘记自己的年龄，自得其乐地把自己翩翩美少女，回到十八。边跑边进入已逝的梦境，甚至有时浮想联翩，自己俨然是飞奔在晨光中的长发仙女。不过，当汗珠不够一切从额头滑落至嘴边，我立刻尝到一股咸咸的味道，我又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仙”女。
　　布谷鸟在半空中传来清晨的歌鸣。我试抬头，企图搜寻到它的身姿，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因有了它的奏鸣，当我继续往前奔跑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竟开始与秋天同行。我是个理不清时间，分不清季节的人。过多的时候，我都辨不清自己在季节的哪端，在哪个季节的内部生存，又生活在哪条线路上。我始终生活在迷蒙的状态中，总仿佛回到童年时光，摸着老屋的墙，绕着老屋的周长，奔来跑去。也许过多的经历，让我的记忆力直线下降，不知是不敢回忆，还是回忆不起来，以至于忘记昨日的噩梦，以及自己应该生存的价值。这一声声布谷鸟鸣，清澈得象旷野上空的回旋的凄清的歌声，又象多少次梦境中，那些久远的逝去的再次飘荡而来的的召唤乳名的声音，仿若是从另一个世界里传递过来的思念的信息，多么诱人，诱人得令我一次又一次地回味品味。“秋天又来了”，我对自己说。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前方便是又一个秋天，走失的终究无法回归，无论是什么梦终究结束在每天的晨光中。于是，我在每日的清晨，等待或多或少的收获，把它们收集起来作为继续生存，继续前行的韵脚。
　　我是那么羡慕这一对手牵手的老人。阿婆的腿一瘸一拐，竟从来不用拐杖，因左手被老伴的右手紧紧牵着，肩并肩散步。这最普通不过了，普通得在任何人的眼里，都似乎习已为常。偶尔看见阿婆累得想停下来时，老伯仍一直拉着她的手往前赶。似乎就回到初恋时光，阿哥拉着阿妹的手，不松手，就是不松手。我每次遇到他们，体验来自夕阳发端传递过来的初晨的爱情的温暖。老了，也谈不上什么是爱情，平平常常地牵着手，没什么特别，这兴许就是朴素的爱情，加上浓浓的亲情吧，朴素得没有杂质。象一杯透明的白开水，无色无味，竟在你感冒的时候，哈出一些热气，给你带来丝丝缕缕温暖。
　　在这个尘世中，又有几对象他们那样能够在每天清晨散步聊天，又有几对手拉手在享受片刻的温情。我想起父亲，这辈子他永远无法再次牵住母亲的手，散步在安静的清晨，享受初晨的美好的时刻，永远没有了，也只有等下辈子来弥补这辈子的遗憾。所以，他们在我眼里一点也不普通。而我，日夜盼望着盼望着，从左边或右边伸过来属于我的手，拉着我，奔跑，散步，聊天。那时，我幸福的笑是晨露中最透亮的那颗。老了，眼花了，腿瘸了，身边不是还有你吗？是的，有你。
　　多年来，一直与河有着亲密无间的亲近感。缘于，童年时，我家屋后就是清澈的河流。清澈得，可以看得清河底的各色的小石子。河象潜伏在我心底里的一个记忆的死结。我一次次试图打开，又生怕它会从我的记忆消逝，而我再也搜寻不到它的痕迹。事实上，这条记忆中的河流，确实再无任何痕迹可言。早在多年以前，它已被抽干了流动的水，干涩的土地上涌出源源不断的经济发达的富裕之水，它改名叫草荡。
　　今天，我见到的河，也是算年至古稀的“老人”了。从起跑到河边，大约有1000米。我要一口气跑到终点，才能看到河。这条运河，只有至马路的尽头，才能近距离地贴近它，所以，每一次，我都得以气喘息息的“失态”去面对它。好几次，都有撑不下去的时候，每一次都是它在默默着召唤着我，它在等候着我。
　　它依然以泥土色的面孔生动地翻腾着身体。虽没有黄河的气势磅礴，也有黄河泥土的气息，也没有我记忆中的河流这般清澈透底，但是我同样也为它有着和黄河同一种肤色，而感到无比骄傲，毕竟，此时，我与它如此亲近，总得找出一些我同样喜爱它的理由。而河边的风正好拂过来，我挺了挺胸脯，象守卫在它身边的坚强的战士。川流不息的轮船，无论是载货的船，还是空船，都雄纠纠气昂昂，由热浪领队。那些土色的河水在大船底部，凝成一股股白色的浪，涌起阵阵白色的泡沫，有着海浪一样的优雅气势。
　　天光还未全然发白，导航灯一闪一闪还在持续引导着这些庞然大物，似乎也在引导着我那个存在于俗世间的身躯，引导着我几欲腾空而起的狂妄的梦想。
　　远远地，偶有一两只白鸟凌空舞步，或飞翔，或停留，它们在河面上空自由悠闲，我疑是自己遇到了这个世界以外的风景。我选择一块能够安身的石头，安静地坐下来，用另一种眼光与它们对话。其实，不仅是它们回旋飞翔的姿势吸引我，更重要的是，它们有着洁白的羽毛。在这个时刻，在这土色混浊的河面上，它们的白犹为显眼，犹如沙漠里突然呈现的雪莲花，给干枯的世界，带来闪光闪亮的纯白。而这种白，由一对翅膀牵引着，无论阴晴，它们都以安逸地，悠然自在地盘旋在属于自己的天空。它们在我世界的半空中，在我每一天的第一时间准时唤醒我，因逝去的伤悲无奈逃避，试图避让时光的尖刃而深睡着的、沉淀着的、麻醉不醒的深穴。

　　2009年9月16-18日初稿
　　于XY工作室

好久没写散文了，有些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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