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谷雨后（散文诗）

温阜敏

1

一场谷雨后，我重新捡拾一些泛黄的光阴，昔日对未来不确定的想象碎片，琐屑的或概要的，还有那些灵动的清晨和安宁的黄昏，喧嚣的白昼与静谧的夜晚。世相空濛，雨声如迷。

落絮游丝，风吹雨洗。翻开时光短笺，心田又下起了“布谷”温润的雨。

2

早年在附中农场，雨生百谷时分，田里的秧苗已经开始返青。晚上茅屋的煤油灯下，身体单薄的初中生们却睡意全无，瞳孔闪亮，铅笔簌簌，单行簿里涂鸦着《十万个为什么》的飞船插图，一笔一划彰显了单纯的渴望。春雨，轻易洇透少年的纯真。

而东风农场清癯的老知青，暮春时，会带我全副猎装钻入热带雨林，给山猪下套，采“革命”野菜。上山下乡，生活剩下最简单的情节。只是，当口琴伴老歌响起时，我们会向往歌曲里唱到的城市、公园、火车。莫名的浮悸躁动，如贱卑的飞机草遍野蔓延。

在细雨的雅拉河岸，氮肥厂的汽笛嘶哑着尖叫。谷雨里的烟囱格外黑龙滚滚。机声隆隆的车间监控室，台上记录表掩盖着的却是翻了许多遍的“内部参考”书，身着工装的青年，积累了太多的问号，试图寻根究底打破砂锅。哦，机器的启蒙，不堪机油味浓的疑惑重负。

岁月柳暗花明，生命唤醒生命。难忘那年珠江，涌起改革开放新的生机大潮，红棉盛开的校园，随春风来自四面八方的同学，怀揣着五光十色的梦想，在石牌岗顶挥洒幸福的憧憬，拼搏着金色的追求。那时，我虚构了学子太多的意象，期许了青年缤纷的丰赡。我拥有期盼太多的奢侈。

3

多年后，一支呼唤“布谷”的箭，串起我的那些抹不去的岁月，穿越无数个为存在迭生的愿望、期待与理想。如今，回望那些谷雨时分留下的印记残片，或吟啸，或徐行，或悲欢，或沉浮，内心仍然湿漉漉，虽似荼蘼花尽，泛起的五味杂陈，却暖意融融，充盈浩宇。

谷雨浸润，似温婉润泽的水墨，涂抹出大地葱茏。暖风款款，吹来记忆里若隐若现的美好，飘来往昔与遥远，故事与传奇。

一场谷雨后，我心洗洁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