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京金山/烈火工作室 曾杨阳

    独其切肤之痛，乃有未能恝然者，輒復云云尔。

    这样的流离颠沛还要持续多久呢。没有人知道。对算命擅长的我也算不出众人的命运。朋友说眼泪已经流干，心里还在隐隐作痛。天府广场的人还是每天去那里吼着中国加油四川加油，08年5月19日的那一天，这个广场成了白色的花海，空气中弥漫着哀伤。电视里每天还是在不断报道每天发现的生命奇迹，现场的女记者做灾难报道时总是哽咽着，表情扭曲，我相信她也是流干泪了。 

乐观坚强的曾杨阳

    最近混乱的群发信息总是内容复杂，有的是让帮找人的，有的是组织活动的，有的是号召什么的，有的是通缉一些触了众怒的人。之前一看到这些话就面爆青筋，某日突然对此有所领悟。很久以前老杨给我说过一句话，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就算是和你在亲近的人，也体会不到你的那种感受。电视上24小时滚动播出的抗灾节目，时时刻刻提醒着众人融入灾民的角色，赚人眼泪的同时提醒着你应该适时打开钱袋。

    试问，这种生离死别、痛彻心扉的滋味，又是几个人能感受到的？相隔千里的人们，只能是作为观众体会着一切，电视上、报纸上、广播中能够听到的绝望的哭喊、看到的惊恐的表情，霎时间催人泪下，真的要融入这一切还是很困难的，接收着这些讯息的时候也许外面正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清风徐徐，欠缺了天摇地动的背景、欠缺了周围令人作呕的恶臭，当然也不太可能因为巨大的哀痛昏厥。

    看到报道中说被困多久有人救援，谁能感受到当事人被拉出那一刻手中所触碰到的温暖；听到说失散很久的亲人被告知相安无事，谁能感受到相拥那一刻的无限温柔，越轻易地触发感动，越容易对感动免疫、乃至承受级别上升，一旦被搬上了银幕，再感人肺腑的情节都有被导演的嫌疑，关掉电视、广播后可能你又开始为今天晚饭的菜单发愁。

    时间，本身就是种罪恶。受了惊吓的人们，可能当天还在对生死心有余悸，第2天就开始盘算好好搓一顿以庆祝劫后余生，第3天也许开始调整心态，在各式各样的心理调节方式的作用下，终究平复心境。各种媒体总是尽可能地用小时或分钟来累计受灾时间，相比100多个小时、7000多分钟，几天的时间听起来在数字上略失优势，更容易让人忽略和轻视，更容易让人忘记在废墟中被掩埋的人的默默坚持，那天听报道说被埋的一个伤者以数数来计时间、坚强意志，我不禁想，默数60下一分钟缓慢地过去，黑暗中等待100多个小时将会经历怎样的绝望，同样的时刻可能其他的人正极尽享受着惬意。

    以前读过的一本书这样写到，可能遥远的非洲当日饿死了一个儿童，这样的事件给你带来的伤痛远不及你的牙痛给你带来的无休止的折磨。之所以在每个9.18鸣笛纪念，之所以一直不停止对5.12的滚动报道，让悲伤铺天盖地向人们袭来、之所以剪辑这么多感人的事迹让你的眼泪不休息，我想这都是有原因的。

    忘记悲伤、麻木不仁应当是种恶，但是几乎每人都会在时间面前低下头来，包括我自己，当我发现周围的人都在哭泣而我面无表情的时候我会有种窒息的恐慌，因为我发现其实我也是个恶人。

    和外地的朋友在网上聊天的时候，说到这次灾难，我说，那个时候突然发现，原来以前自己在乎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一瞬间顿悟了也许一生都没法顿悟的道理，庆幸有这样涉及生死的经历让我成长，他说，没那么严重吧，一切会好的；当我不顾一切跑去报名翻译志愿者的时候，另外个朋友问我工作怎么办，我平静地说如果工作冲突的话就辞职吧，我想做点有意义的事，他说不要做愤青，现在找工作很难的。这些理智和劝慰我能懂，换作以前的我也会这么说的，但是某一时刻我突然改变了这些想法。

    也许是因为昏天黑地的那一刻我还紧紧握住老妈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