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刘跃进》的面世,我已做好充分准备,等待被检验。”
转自:《看电影》
作者:梅雪风
★关于新片[我叫刘跃进]
■你的第三部作品[我叫刘跃进]与以往的作品相比较,这似乎是你向电影商业化迈出的第一部,而且还是由著名作家刘震云的小说新作改编,你期待巨大的票房收益吗?
是的,期待。不必“巨大的”票房收益,有该得的就好了。(笑)
■或者说还是像以往那样靠卖给电影频道版权和很快发行正版DVD来收回投资?
电影频道版权和发行正版DVD这是回收之一。这次投资发行方对《刘跃进》制作投入的成本以及电影完成片的效果来判断,他们相当乐观,宣传发行集体也有成功经验、也做了对这个电影精密科学的划算,票房收益现在就是能挣到多少的问题。几次会议中,大家跃跃欲试已经打了赌,到时候看结果吧,看谁能拿到赌金。(笑)
■你对现在的成片[我叫刘跃进]有怎样的看法?满意吗?
现第二校拷贝已经完成,到目前为止现看过此片的所有人投资方、发行方、熟悉的工作伙伴以及陌生的朋友对这个电影给我的反馈让我欣慰。“满意”这个词,我本应该挺直腰板说,不过,我不想让没有看过此片的人觉得是“独我乐”,但我会告诉你,我做到了我要的。我明白是怎么回事!(笑)
■小说[刘跃进]先出版了,现在发行的非常好,你会不会担心读者先入为主,或者有人将小说和电影来做比较,而对你拍的电影面世是否会给你带来压力?
如果读者带着看小说的体验来电影院卖票了解成片,或者带着疑问的眼光买票进电影院,我要先表示感谢感激。只要你是天鹅蛋,就是生在养鸡场里,也没有什么关系。对于《刘跃进》的面世,我已做好充分的准备,期待被检验。不必有压力,我负担得起。
■相对于以往贺岁档的“冯氏幽默”,这部[我叫刘跃进]是不是会以一种“不动声色”的非一般黑色幽默来进行一种社会批判?因为我们在[我们俩]里已经听到了,“不信人,只信钱”这样的对于现实的批判。
社会批判在这个电影里不是主要目的。电影中刘跃进阴差阳错地卷起一片“是非之地”,他不明所以又被动任人摆弄、他左躲右闪又狗急跳墙……但最终,他善有天福,成功脱离,就像一人不小心栽个跟头,撞到路边玩牌的几个流氓,流氓不高兴了,把这人扔进湖里,湖里却有几条饥饿的鳄鱼……可这人却没死。在这一连串的事件当中,如果胳膊蹭到墙——有揭露现实的成份在,那不是本意,就像《刘跃进》电影海报上说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在近期的中国电影中出现了很多黑色幽默的电影,比如[石头]、[光荣的愤怒],以及你的新片[我叫刘跃进]。那么你是如何把握[刘跃进]中的黑色幽默成分,而又不让它与[石头]或者[光荣的愤怒]的其他黑色幽默混为一谈呢?
黑色幽默的电影这个说词现在被用的有点多。对《刘跃进》来说,黑色幽默这种说法不提也罢,其它电影的相同或不同之处我还不能全面区分。[光荣的愤怒]我还没有看到。《刘跃进》故事发生在当下现代都市,人物都很现实,摸得到、也够得着。但是因为这些人有明显的贫富、高低、善恶的差距;因为对立的、两极的人物身份关系;因为刘跃进“丢了一个包”又“捡了一个U盘”,把看似不可能是事情非常戏剧化地纠缠到了一起,而且周边一个又一个蹦出的小人物、大人物,跟着搅活。面对各自利益的驱使带来的一连串连锁反应,就很有看头。《刘跃进》里有很多客串嘉宾,拍之前还有人认为这是噱头,会很搞,但实际上在电影中,这些人物完全是浑然不觉隐藏在情节当中。看整个《刘跃进》的完成片会是挺紧张挺痛快的体验。
■我们知道[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是改编自是张洁的同名小说,而[我们俩]则是你的个人原创,现在这部改编自刘震云小说的电影[我叫刘跃进]被韩三平誉为“中国作家电影的第一炮”,你是怎么看待作家电影这回事的?所谓“中国的作家电影”与当年法国的作家电影有区别吗,
作家电影是韩三平董事长提出的,这个概念一提出,确是产生了一定的影响,由此而来的就是一系列的各种提问,因为有很多人担心作家电影是不是艺术电影?是不是没有市场竞争力的文艺作品?我明白韩总的意思,他想在电影市场上、在内容上、在与观众息息相关的故事情节上有所作为,他怎么可能在2008年的今天还在想做当年法国的作家电影苦闷涩惑的电影类型呢?韩总意思就是:“1、拍摄成本没太大风险。2、有可靠稳定的作家写一个踏实不肤浅、具有商业元素的故事;3、有一个有潜力可挖的青年导演。”这算是一个新的思路。
■仅仅是因为中国作家电影就是拍摄作家的作品?
这么说也算行的通,有作家在剧作上垫底,总是可靠些。但对于《刘跃进》来说,“作家电影”这个说法已然盖不住了,因为这个故事类型、到这个电影风格,对于投资方、对于作家本人、以及对于导演本人它是个全新的东西,没有任何以往经验可借鉴,这就是这个电影有意思之处。我个人觉得对 “作家电影”这个头衔不用那么精确地关注。
■这开创性的“第一炮”有没有给你很大的压力?
■说这种中国作家电影的出现,能给中国电影带来一种什么样的突破呢?
中国电影大环境的突破,对于一个新导演,是没有能力过多设想和展望的。作为中国电影集团董事长,我却非常理解他的责任和使命。认识韩总这几年,他一直有一个强烈的观点,就是要做两手都要硬的片子,他不满足要么挣了钱被人批评,要不有人夸没多少人看。这么多年来,在他决策投资的电影中包含很多种类型,从上亿资金的商业片、到一两百万的艺术片,所做这些就是要发展繁荣中国电影市场上不同的需求。
■刘震云“三顾茅庐”邀你执导他的新作[我叫刘跃进],能说说这其中发生的故事吗?刘震云的这种“知遇之恩”,在拍摄[我叫刘跃进]时会给你带来压力吗?
刘老师说过:知心是最大的生产力。这话说的非常准确,这是关键,就像盖楼房有可靠的地基一样。和刘老师的合作很简单,他有对一个导演准确的判断能力,并且用人不疑,给导演权利。在摄制组,我有作为一个导演所有相应的权利:设定拍摄方案、演员选择方案、组建创作及制片班子、知道演员合同周期条款细节、预算使用情况,刘老师才不愿意让我带着压力拍他的作品呢。(笑)这次合作《刘跃进》,算是小试牛刀。对此我们有相同的看法。
■刘跃进这个角色是由谁来扮演?为什么选他?
李易祥演刘跃进。非常喜欢他以往的、隐藏着表演的表演能力。这很重要,浑然不觉的表演才是了不起的。这次,李易祥不但超越以往的表演能力,《刘跃进》还给了他更为广阔的、准确的、有激情的发挥。
■为什么没有考虑更有名气的演员来演刘跃进?
哈,合适的需要的便是最好的,对公鸡来说,麦粒胜过钻石。
■前两部作品[我们俩]和[世界上疼你的那个人去了],都可以算是女性题材的电影,这部[我叫刘跃进]与它们有何不同?
前两部电影没什么男的,这个电影都是男的。
前两部电影画幅是:1:1.85。这次电影画幅是1:2.35宽银幕。
前两部电影剧本都是我自己写的,这次不是我写的。
前两部电影没钱宣传,这次有钱了。
前两部电影以情为主,这次以事件为主。
前两部电影没用什么特殊拍摄设备,这次用了。这次整个电影节奏快、人物多、客串嘉宾多、场景多,比前两部电影热闹……
■以往你的电影都有一种非常显著的特征,比如[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里头母女俩,[我们俩]里面的老太太和小马,这都是简单的线性关系,并且你对于场景和台词的使用都极其的节制,而据说在[我叫刘跃进]里头有众多的人物、复杂的网状关系和事件。你为这种电影情节或者说是节奏上的巨大改变做了哪些准备?
一条线或者八条线都是说人说事。每个电影我都会做最笨最传统的准备工作,事先对这个故事要有充分的理解,之后会要找到判定解读它最合适的拍摄形式。分镜头,画草图……尽管有很多导演对分镜头,画草图很不以为然。电影在开拍前我一定要有自己非常明确的拍摄方案,电影早已在脑海中上演无数遍,开机后大部分的情况就是按此执行,即兴和临时发挥占的比例不大。我知道我要什么。
■虽然[我叫刘跃进]现在还没有上映,但据说是一部用现代生活颠覆传统寓言的故事。其中故事性的构思是不是跟那部你在博客中提到的同样简洁、朴素的日本寓言电影[翡翠森林——狼与羊]有某种关系?因为我们从[刘跃进]的海报中也能看到一只踩着狼尾巴的羊。
宣传部门为了配合电影准备做 “狼与羊”的动漫活动,博客中[翡翠森林——狼与羊],是抛砖引玉发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帖子,和电影本身没有什么关系。
■你的前两部作品都获得了中国内地主流电影节的高度认可,并获得了两个最佳导演奖。你是如何看待官方这种褒奖的?你对于[我叫刘跃进]在这方面有期待吗?
能拍上一部电影,说明运气没有流失,可以借机施展,要认真准备,其它的不多想。
■你的前两部电影里头都有对于人与人之间沟通阻碍的深入思考,无论是母女间的、或是祖孙间的。这种思考在[刘跃进]中会延续下去吗?
《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是作家张洁对母亲内疚的忏悔,是张洁的思考,只不过我按照我的喜好选择了张洁的这种思考。《我们俩》算是我个人的。《刘跃进》是刘震云的作品。首先故事是刘震云的思考,刘老师选择了我,我作为一个导演,我先吃透故事,再找到我认为解读这个故事最佳的方式。我不能用我的一双球鞋搭配所有衣服。
■在那两部电影中,你有着对女性的巨大关注。你试图成为阿涅斯·瓦尔达或者许鞍华那样的“女性导演”吗?
对人关注,关注的是人,和男女并没有太大关系。试图成为阿涅斯·瓦尔达或者许鞍华那样的“女性导演,真没有这么想过。
■如果让你对自己的三部作品做个横向比较的话,你觉得哪部作品是你最为满意的?为什么?
每个作品都带给我益处。没有“最”。
■看你的履历我们发现,你是个出生在江西,成长在哈尔滨。后来在考入中戏之前还在一个中药厂的艺术团唱过歌跳过舞敲过鼓,写过随笔,开过专栏。这么一个略显复杂的人生背景对你的电影创作有什么影响?
我自己也没有想过是否对创作有影响,有可能潜移默化的会,也有可能那些支离破碎的生活不会。
■你在第25届金鸡奖的颁奖典礼上凭借[我们俩]最终夺得年度最佳导演,记得你的获奖感言是,“感谢生活”。你觉得电影给你的生活带来了怎样的变化?
工作、挣钱、表达、了解自己也了解他人。
■如果没有进入电影这个行业,现在你会去干什么?
初中毕业曾经期待考上中专的幼儿师范学校当老师,但两分之差落选了。现在如果不拍电影,我会干什么,我不说。(笑)
■对于[我们俩]的结尾处有一个疑问。小马在老太太去世以后又回到那个小院,发现窗棂上贴了喜字,而且院中地上丢着老太太的杂物。你为什么不让小马上前去从杂物堆里把当初老太太挂在里屋的那幅宝贝卷轴画捡起来带走,用以达到某种传承的意味呢?
你这个问题,让我乐了半天,真是抱歉,我当时真没有想到让小马上前去从杂物堆里把当初老太太挂在里屋的那幅宝贝卷轴画捡起来带走,用以达到某种传承的意味。呵呵,电影就是遗憾的。
■你之前的两部电影都是自己编剧,从情感上看,有很大的自己的影子和人生体验在里头,从细节上看是用很私人化的故事来说普适的情感。那么你为什么不将这种私人电影继续下去,而是毅然地参与到商业电影的创作之中?是利益的考量,还是对于自我能力的某种突破?
我原来在北京一直住在市中心的一栋老楼里,地理位置非常好,我在前年买了新房,最近刚搬进新家,很多朋友到了我的新家都非常喜欢,但也有的朋友就说原来地方好,尽管小点,但好歹在中心地带,不过我到目前为止还是喜欢搬的新家,虽然远点,但物业管理、小区建设、各种配备设施都很全面,周到。搬过来我布置房间的理念也有改变。但原来的那个老楼我并没有卖掉,想回去,那依然是我的。搬进新家我不是“毅然”搬进来的,手头宽裕了,顺其自然就搬了,自己怎么觉得舒服合适,还要自己觉得。
■算上这部[我叫刘跃进]你从98年开始,十年内只拍摄了三部电影,这样的“低产量”是为什么?
同龄的其他导演也大概差不多吧,也许有的导演运气更好能更早的进入他想得到的领域。我觉得还行,不算产量特别低。
■如果在所谓的艺术电影与商业电影之间做出选择的话,你更喜欢拍哪种?因为,商业电影有着巨大的利益,你会像宁浩一样转型吗?在[石头]之前,宁浩的电影作品都是相当小众的艺术电影。或者是你会选择一条“以商养艺”的创作道路?
我小时候喜欢过杜丘,杨康、崔健、长大一些又喜欢周星驰、发哥、克林顿,现在的喜好又有新变化。反正每一阵就有每一阵的喜欢,当时就是那么喜欢来着。前几年一直卖早点,有一天突然卖宵夜了,都说不准。没想过曲线救国、以商养艺,拍个热闹的新类型电影挺开心的,换换口味对我来说很有必要。
■你是如何看待眼下有相当数量的中国低成本电影先出国参加电影节,获奖后再回国上映,这一“海归”现象的?这是中国低成本电影的唯一出路吗?
低成本因为他是低成本,低成本本身就有限制,总得有个出路,如能得奖回来再上映也没什么不科学,电影首先让它不要赔钱,导演再拍的要对路子、好看,能获得认可。所有拍低成本电影的导演都是:各尽其能、看天时地利人和的造化、开拓多少算多少。有的因此礼炮开花,也有受潮哑了。礼花在东城放、西城没看到,放到西城东城没看到,都正常。关于拍摄类型,这也和每个导演的喜好有关,大家想的都不太一样,一人一个打法,其它我也不好说。
■你有过希望说让观众一眼看去就能认出这是“马俪文作品”吗?你是如何定义自己或是塑造自己的电影风格的?
真没想过这样的问题,如何定义自己或是塑造自己的电影风格,好像应该不是自己来说。才三部电影,现在说有点早。
■在中国这批正在崛起的青年导演中,你最欣赏的是哪一个?原因呢?
很多导演都拍出了不错的片子,伍仕贤《独自等待》、陆川《可可西里》、李玉《红颜》、王全安的《月蚀》、宁浩《疯狂的石头》等等,还有很多拍的很好看、很震撼的、默默无闻的记录片导演。路还很长,所有的青年导演还都需要验证,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