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觉得小小孩学童谣比学唐诗要好，因为小孩可以理解童谣的意思，却无法理解唐诗。我原来也觉得小孩子是无法理解唐诗的，但是唐诗还有音律美，是小孩可以欣赏的，如果大人在念唐诗的时候充满了激情，这种情绪也是孩子可以体会的。

在给大雪念了些唐诗之后，我才发现，其实小孩并非完全不能理解唐诗。怎么叫理解一首诗呢？其实，传至今日的优秀诗篇都有很美的意境，很多诗篇也蕴含了深刻的人生道理，这些东西，即便是能够读懂字面意思的小学生、中学生去读，可能也是无法完全理解的。同一个人到中年的时候，到老年之后，去品同一首唐诗，也能品出不同的味道。这种深入的理解，需要人生阅历，与我们自己的心境大有关系。但是，没有人会反对不能参透诗歌意境的小学生去背唐诗，因为小孩正是记忆的黄金年龄，这时背下来的诗，不仅可以放在心里供他的一生去体味，而且即使是不能参透的智慧语言，背进了心里，亦会对孩子的成长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腹有诗书气自华”。所以，理解有多种层次，认识的规律就是从最表面最肤浅的意思，逐步深入到丰富的意境与内涵中的。

如果接受理解唐诗并不意味着对唐诗的透彻解读的话，我想说，小小孩也是可以理解唐诗的。其实，小孩子的理解能力超强，比如一门外语，如果经常对着孩子说，孩子都能理解。孩子完全不能理解的，只是你从来没有对他说过的话而已。唐诗用的是我们的母语，唐诗与日常生活的距离，并没有我原来想象的那么遥远，这一点是大雪告诉我的。

我给大雪念诗，只是自己投入地念，有情绪表达，没有意思解释，因为我最初是没想到她会听懂的。但1岁8个月的时候，家里买了葡萄，大雪每次看见葡萄都会高兴地说：“葡萄美酒夜光杯！”我才知道她自己在努力理解唐诗呢，虽然我根本没指望，她却很想把这些优美的句子和自己的现实生活联系起来呢。并且为自己发现了这种联系如此地欢欣鼓舞！

2岁1个月的时候，去一个室内游乐场玩，大雪玩得很投入，起先不肯离开，一直玩到肚子饿，才听见我说的：“我们快去吃饭吧！”她立刻自己往门口跑去，原来她会一边跑一边说：“快走，快走！”但是，今天她一边跑一边说：“快走踏清秋，快走踏清秋！”是前天阿姨刚刚给她念了《马诗》。我不知道，当她念着这诗句、听着这诗句跑的时候，步伐和心里的感觉是否会有所不同？确定的是，这句诗已让我当时陡觉轻松，不再为了吃饭而着急，平添一份愉悦心情。或许将来她不会记得自己曾经在一个室内游乐场里体会过“快走踏清秋”的轻快意境，她也应该觉得那些千年前的诗句是如此亲切、贴近自己的日常生活吧。

2岁3个月，我再念“葡萄美酒夜光杯”的时候，大雪用手比划个杯子，做一个美美地喝酒的动作，咂然有声。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那意思是告诉我，她已经明白了这句诗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