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与梅姐(左)唯一的合影照(1976.8.)
梅姐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人,是她用一颗纯朴、善良的心,在我人生最艰难的时候,给予我无私的关怀与帮助,支撑我走过了那人生中最艰苦年代——知青岁月!
黝红的肤色,浓眉大眼,长长的辫子,一口净白的糯米牙,这是梅姐给我最初的印象。梅姐按照当时的说法是社会青年,人很能干,也很泼辣。
她们家姊妹9个,前面8个包括她都是女孩,她在姊妹九个中排列老三。由于家庭环境所致,她只读完了小学二年级,就下学挣“工分”了,在我插队时,她早已是队里干活的一把好手。
梅姐比我大2岁,1975年插队时,我17岁,她19岁。虽然我只是来自小镇,但由于我们一直跟随母亲在单位上生活,吃的是食堂。加上又有外婆一直照料着我们,所以,连最基本的生活做饭也弄不好,对农村的活路就更不需说了。回想起来,插队的日子,多亏了梅姐,不然我真不知道那段岁月如何走过!
1975年9月8号,我们在欢送的锣鼓声中,在亲朋好友的簇拥下,乘船来到我们插队的地点——百里洲公社跃进五队。到队后我才知道,和我插队在一起的其它3人,是比我还要小的初中毕业生,最小的只有14岁。当送我们去的哥哥、姐姐还有父母相继返回以后,看着剩下我们几个矮小的女孩,也难怪队里人说:“这下完了,我们队里来了几个隔奶的女娃。”
到了晚上,从未离过家的我们,望着油灯,思念亲人、想念家乡,那种凄楚感,让我们无心吃喝。说着、讲着、闹着,不觉中四人哭着一团......
当生产队长、贫协主任、妇女主任来看望我们时,见我们如此模样,连锅灶都是冷的。知道我们没吃没喝,便把我们带到隔壁贫协主任家里,(贫协主任是梅姐的二爹,膝下无儿女,当时梅姐就住在她二爹家)队里干部一边安慰我们,梅姐与她二爹很快就弄了几样菜,让我们几个吃着。
这时,梅姐很友好的来到我身边坐下。看着我,一边与我低语道:“多吃点啊,我弄的菜很好吃的。不要怕,以后我可以帮你,晚上怕的话,我就和你睡在一起啊!”看着她纯朴的眼神,听着她暖心的话语,那感动真让我无语言表,刚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夺眶而出。
很多年过去后,她与我戏说着:“一见到你,我就很喜欢你,别看我下面有好几个妹妹,但我心里就是疼你,没办法啊,可能是我前生欠你的,今生来还!还笑着逗我说:要是我是男人,非娶了你不可!”其实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值得她如此她喜欢的,也许真是缘分吧!
还真从那天起,也就是我下乡的第一天,不论春夏秋冬,她都与我朝夕相伴,晚上也与我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直到我返城。
劳动中她给予过我很多无私的帮助
那个年代,冬天农闲时,农村都要搞水利建设。每当这个季节,队里男男女女就会三五成群结为一组,到外地去参加水利建设。当时的知青,是最想到外参加水利建设了,不然就会留在队里与一些老弱病残在一起度过难熬的冬季。再加上在外面搞水利建设也不用自己烧饭。但是却很少有人愿意要我们知青参加,特别是象我们这样没什么劳动力的。
每在这个时候,梅姐是很吃香,队里男孩都喜欢邀既漂亮又能干的梅姐一起外出干活。而这时的她总是背着我与他们谈条件:“要我参加可以,那我要带上艳子(这是她对我的昵称),不然就拉倒!”
我知道她带我的目的就是想把组里的轻活给我干,同时也便于关照我。我不想给她添太多的麻烦,更不想让他人看扁我。那时我真是竭尽全力在拼,可无论怎么努力,肩挑的活路我实在无力承担,虽然我比别人挑的要少的多,一天下来,肩上又红又肿,还带有血痕,没办法,从第二天起,我就只好弯着腰用背去挑,那副笨相,连我自己就难为情,那时我真的很恨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呀!自已吃不消,还要给他人增加了劳动量,为此我很过意不去,真想放弃算了。梅姐知道我的苦衷后,劝慰我:别急,慢慢来,我正在帮你想办法啊。我问她想什么办法,她只笑不语。每次都这样,事情不搞定,她从不先透露。没过几天,大队干部通知我: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上工地做事了,上午到工地上去转转,发现好人好事,写写报道,交到工地广播室去,下午去换换播音员就可以了。
我知道这一切当然是梅姐的鼎力相助所换来的。
插队的日子,我喜欢写日记,偶尔也会给插队在他乡的同学写写信,梅姐特别喜欢看我写,有时还硬要我念给她听,还常常夸我写的好,写得感人!可能是她读书太少,加上那时更少有人读书、写日记,所以见能写上几句的,她就觉得有知识吧。她把这些讲给她二爹听,要她二爹推荐我去大队当宣传报道员。也就这样,我如愿以偿的当上了水利建设阵地上的大队宣传报道员,及另时播音员,让我从沉重的劳动中解脱出来。
跃进大队属产棉区,遇到捡棉花的季节,她知道我好强,生怕我输于其它知青,就抢先回家做好饭给我送到田里,让我腾出时间来多捡一会儿,有时甚至把她捡的花偷偷往我包里塞。做这些事时她从不让我知道,生怕伤到我的自尊心。这也是我以后才知道的。
还有治虫、锄草、收割麦子、拔棉柴……她都要想着法子帮我,把自己的部分忙完了,不顾劳累,急忙又帮我,既怕我累着,又怕我落在别人的后面。
有一次割麦子,我不知怎么搞的,不小心把脚大拇趾划伤了,血流不止。见我痛苦的样子,我还没哭,她却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责骂我不小心、不该逞能,不用分说把我背起就往村卫生室跑。此类事情太多、太多,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珍藏在记忆深处。她温暖着我的心,让我感受着那难得的人间真情!
生活中她给予我太多无微不至的关怀
插过队的人都深有感触,知青生活是非常艰苦的。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回来还要自己烧饭、洗衣、挑水……这一切还不说,关键是做饭时常常没有菜可做。给我们分的自留地,我们也努力种过,从队里弄来竹杆夹菜园壁,锄头不怎么会用,就用手在田里把砖块刨出来,遇上天旱,早晚担水浇灌......好不容易有点收获,我们又隔三差五的回家,菜园里不是让鸡啄了,就是被草给荒了。所以我们菜的来源一般就是从家里带点,生产队里给点,但这些远远不够我们吃。
梅姐当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二爹家生活条件比一般人家的要好些,加上她二爹很喜欢她,视她为亲生女儿一样。因为她的缘故,她的二爹也喜欢我,这我能感觉到,可能是爱屋及乌吧。就这样,隔三差五的她就要拉我到她家或是她二爹家去吃上一餐,不然她就会不理我,说我瞧不起她。有时知青来串门,凡属我的朋友,她全揽下,不是在家拿菜来帮忙做,就是硬拉到她家或她二爹家去做客。就这样,凡是和我要好的朋友,没有一个不认识她的。父母曾去看望我,她就象来了贵客似的,把我父母带到她家,忙得不于乐乎......后来,她还给我父母做了不少的鞋与鞋垫。她是怎么知道我父母脚大小的,我至今也没弄清楚。
到了冬天,她把床上的新棉被拿给我,说她怕热,要与我换着盖。我心里清楚,她哪是怕热啊,她是怕我冻着。她想做的事,我是拗不过她的,我常常只能这样不安地顺从。
最令我难忘的还是,那时交通不发达,从我们插队的地方过江回家,只有早上8点一班船。早上6点多就得从队里出发,走一个多小时的路才能到达船码头。清晨路途中狗叫得厉害,她知道我胆小,不放心我一人走路,所以每次回家,她必送我到渡口。而且每次都是泪流满面,挥着手望着船渐渐远去——那情、那景,让我至今回想起来仍感动得心痛!有时她实在不舍我走,船临开时,她又跑上船来,跟随我一起渡江回家。第一次与我乘船回家时,她告诉我,这是她第一次坐船,也是她第一次离开百里洲。
1977年12月我招工回城了,紧接着就到宜昌培训。那时,没有电话,只能书信联系。开始我一周给她写一封信,因为培训很辛苦,再加上只有我写,她因写不了几个字,无法回信。慢慢就改成半月一封信、一月一封信。有时她收不到我的信,心里着急,只好过江到我家里来打听我的情况。
记得是1978年3月间,当她得知我在宜昌感冒发着高烧时,不论我父母怎么劝说,硬是坚持要到宜昌来照顾我。当时我告病假,住在宜昌姨妈家里。她要我妈给她画了一张简略路线图,照着图找到了我姨妈家。夜间给我揣茶递水,白天给我熬粥喂药,一直照顾到我病情好转,才和我一起回家。
......
直到她儿子结婚时,我才从她母亲那里知道,我返城后,她整日茶饭不思,以泪洗面,半个多月时间很少出门,整个人都脱了形,看了真叫人心疼啊!
这就是我终生难忘的梅姐,用金钱换不来的人间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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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异国他乡,更会将那些留在我心底深处的人和事常常记起。为此将这篇文字放在我的首页,相信我纯朴梅姐,会与我一起在这里回首那艰辛而温暖的季节。
2012年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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