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由己》是杨晓升对人性幽微的深度思考

谢欣先生快递给我的《中华文学选刊》第十期，我基本上在国庆节前就阅读完了，这也为我后来几天的写作安排留下了足够的时间。通观这一期刊物，我个人非常坚定地认为，北京作家杨晓升先生的中篇新作《身不由己》，绝对算得上是最大的亮点。

据了解，杨晓升先生以前更多的是以报告文学作者的身份出现在大众的面前，其中《只有一个孩子》和《21世纪，巨龙靠什么腾飞》两篇相当大气而又成熟的报告文学作品获得了广泛的赞誉。他客串创作小说恐怕还是这几年的事情，几年下来他先后创作发表了《红包》、《介入》和《身不由己》三部中篇，这些作品我都比较仔细地阅读过。按我的阅读体验来考量的话，如果说前两篇在小说文本的架构与情节延展的铺排上，多少还有一些青涩或者说是粗糙，但这次我阅读到的《身不由己》就显得特别成熟了，故事的转圜温婉圆润，叙述语言流畅自如，充分展示出了作者在创作这部作品时的自信，让我读后感觉到特别惊喜。

《身不由己》原发在《芳草》的第五期上，此篇作品发表后随即就受到了广泛的关注，相继有多家文学选刊转载，足见我和选刊的编辑们的感觉是相通的。

市场经济的潮起潮落也极大地催生了我国庞大的证券市场，多年来这个市场上演绎出的波澜壮阔和诡异多端，实在是让我辈瞠目结舌。我工作在一家经济类的媒体，每每看到那些热衷于此道的年轻同事们在股市涨跌间的悲喜交加，就有着一种特别不真实的惶控与困惑。当然这也为文学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身不由己》就是由这个市场的异象引发开来的。作品真实地描写出人们在这个异象频仍事件面前所表现出来的人间百态，颇为让人玩味。家乡的企业也想在证券市场来分一勺羹，两家企业通过资本重组意欲包装上市圈钱，而上市必须要打通“证监会”的关节。黄老板只能找到在京城的“我”帮忙，而诺大的京城，渺小的“我”要与如日中天炙手可热的“证监会”官员接上头，真是比登天还难。万般无奈中，“我”的导师高教授好心地把我引荐给了自己的儿子高兴、王进财等人，“我”原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和“证监会”接上头，最起码可以给黄老板一个交代，也算是“我”对家乡建设作出了自己的贡献。岂料高兴、王进财诈骗集团案发，一切犹如竹篮打水镜中望月。焦虑不安的“我”，依然没有在家乡人面前卸下外表风光的面具，继续“身不由己”地以在“京城能够办事”的形象存留在父老乡亲们的心中。

作品营造的故事氛围很能够引发出我们内心的沉思：一个小地方的出来的青年人，以骄人的学业或者是靠艰难的打拼，闯荡进入京城，这最多仅仅是有了一个台阶，在偌大的北京城实在算不上什么，更不值得去炫耀。但家乡父老误以为儿子闯荡于京城，肯定也像在小城那样风风光光，出于一种虚荣心，“我”也从未去点破。踅摸于京城的“我”，“身不由己”地陷入到那种“炫耀”的怪圈中，留下的纯粹就是自欺欺人了。作品中诈骗分子的行骗手段实在算不上很高明，但为何屡屡在高智商的“我”面前得逞呢，说白了还是人性深处的利害幽微在隐隐作怪。《身不由己》深刻地描摹了在此种人性裂变下我们见惯不惊，但已经是变异了人情世故，以淡淡诙谐和冷幽默的口吻活道出一种让人悲催、但你又无法言说清楚的痛楚和苦涩，我以为这才是该作品带给我们的一种经过作者深度考量后的社会真实。

联系起来看，杨晓升先生的这几篇小说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作者对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观察得相当细腻，尤其是对人性中最本质的五味杂陈体味得具体到位，阅读这样的作品必然会引起读者的广泛共鸣，也是我能够接受到艺术气场的。我想这也多少得益于他多年来创作报告文学所积累下来的厚实功底。每次我阅读他的作品都会有一种很温暖的感动弥漫于心。我觉得，作者能够巧妙地把握住这些桥段，抓住最能打动我们的艺术内核去铺排延展，特别低难能可贵，表现出了他可贵的文学追求和艺术探索。阅读《身不由己》，我最感慨的就是作者笔下的“我”和父母的情感波澜起伏。“我”的困惑无处可诉，无人知晓，而父母在家乡也屡屡遭遇到悲喜交加，这些入木三分的刻画，犹如神来之笔为作品增色不少。当然作品用讥讽语调描写的，企业资产重组包装上市的公关努力，高教授原本的善意却让“我”被诈骗集团玩龙于鼓掌等细节的描写，更是丰富了作品的内涵，读来让我们刻骨铭心感叹多多。

我把《身不由己》看做是杨晓升真正走进小说创作行列的标志性作品，也可以说这是他多年来艺术实践的一次突破性飞跃。我很欣赏作者在喧嚣浮躁的社会生活中，保持着的一种理性而又冷静的思考，也期待着能够更多地阅读到他的小说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