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两地书（50）

作者/相茵

亲爱的奥罗拉：

吃过晚饭之后，我上街订了一个鞋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踢掉的。弄好了以后，我想去逛逛市场。突然，一阵凉风吹来。东北方向一片乌云正在逼近，我知道又要下雨了，便急匆匆地回到了驻地。果然，我刚进屋。雨点儿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我看了一会儿电视，觉得无聊。就上楼来，和别人打了几盘乒乓球，雨也停了。

打球出了一身汗，粘乎乎的，洗了澡以后就凉爽多了。坐到桌前，给一个朋友回了电话，又给另一个朋友写了一封信。这些事情忙完之后，我又想到了你，于是便拿出纸和笔来，我要向你倾诉衷肠。说什么好呢？还是讲我童年的故事吧。你不是想听吗？每当回忆起这些，我总是有一种亲切感。

那次去北河套刨冰块，大难不死之后，我又一如既往的和小伙伴们一起去洗澡、推铁圈、捉蝈蝈了……那是一个炎热的中午，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天空一丝风也没有。我和两个小伙伴儿，中午饭刚吃完，就偷偷地跑出来，去田野里捉蝈蝈了。因为下午还要上学，得抓紧时间，要不然迟到了，老师要罚站一节课的。

我们三个跑着出了村儿，沿着小路向庄稼地里走去。玉米、高粱早已长得一人多高了，正是收获小麦的季节。我们在小道上走着，庄稼的叶子划破了脸和胳膊。我们也顾不上什么了，一心想尽快到麦田里捉蝈蝈。出了小路，前面是一大片大豆地，那一年豆子长得特别好。我们这些八、九岁的孩子钻进去，看不见身影。

就在我们准备从豆地里横穿过去的时候，突然，不远处的大豆田里站起来一个男人。大约40上下的年纪，脸黑黑的，个子不算高。他那双眼睛，太可怕了，像两只狼眼一样，直勾勾地瞅着我们，可真把我们给吓坏了。我们赶紧顺大路狂奔，一口气跑到大豆田南头的横道上。再看那人，不见了踪影。至今想起来，我还有些后怕，也不知道那男人大晌午头儿呆在地里干什么。当时我们胡乱猜想：莫非这个人是采摘猪食菜的？偷瓜的？还是搞破鞋的？反正我们猜不出来。

从大豆田南头的横道向东走不远，就来到了麦田。割下来的麦子，码成了一码一码的麦垛，前面的麦子还没有割完。我们在收割后的麦田里向北走去，一路走，一路四下观望。突然。有个蝈蝈儿叫了两声，循声望去它又不叫了。我们停下来，围住那个麦垛，等了半天也不叫，我们就把麦垛上的麦捆子扯下来。拆完了也不见蝈蝈的影子，大家很是失望。

我抹了下脸上的汗水，招呼二愣子和三孩子：“走，我们上前面的坟茔地里去看看！”我们往前走，穿过很远的一片没割完的麦田，来到了一片坟茔地。这里野草丛生，生长着一些歪歪斜斜的老榆树和杨树，十几座坟头都快平了。靠边儿的地方有一小块空地，不知是谁种了一畦小白菜，长得绿油油的。三孩子说：“在坟茔地里种白菜还能吃吗？长得那么好，那都是因为死人的油有劲儿。”二愣子接上话茬说：“知道了不能吃，不知道啥都吃了。”

大家坐在杨树下的阴凉处休息，谁也不吱声儿了。过了一会儿，有一只蝈蝈叫了起来。三孩子循着声音轻手蹑脚地摸过去，我和二愣子紧跟其后。在一丛蒿子上，有一只豆蝈蝈，浑身碧绿碧绿的，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三孩子两手一合，没抓着，那只机灵的小家伙儿溜进草丛中了。我们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原来它在蒿子根儿下眯着呢。我一下子扑上去，把蒿子压倒了，抓住了这个小家伙。“看你哪跑！”二愣子说着把它装进了帽兜子。

这时候，有一个更响亮的声音传来了。我判断这是只火蝈蝈！我示意他俩不要动。仔细观察后，我发现这个小家伙是趴在一棵小杨树上面，我踮起脚尖，刚好能够得着。在抓住了它的一条大腿的同时，手触摸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蝈蝈儿拿下来，那东西也掉在地上。啊！原来是一只大毛毛虫，那东西有十几厘米长，大拇指那么粗，长着一对红色的角，浑身上下的颜色和杨树叶一样绿，还带着黄褐色的条纹。我一下子蹦出了好几步远，火蝈蝈在我手里只剩下一条大腿了。

我浑身没劲儿，直冒虚汗。二愣子最不怕虫子，他看了以后也觉得害怕。他说：“听我奶奶说，要是让没骨头的玩意儿吓着了，就不会走道了，我和三孩子背你回去吧。”我说：“不用了，歇一会儿就好了。我不想抓了，回家吧！“好不容易来的，再抓几个吧，这一个也不够分哪。”三孩子说。“我和二楞子不要了，给你吧。”我说。说着我起身走了，二愣子和三孩子在后面跟着。

刚要出坟地，突然身后“妈呀”一声，三孩子的一条腿掉进了坟窟窿，“快点拽我！”三孩子急得要哭，我和二愣子把他拽出来，但他的一只鞋却掉在坟窟窿里边了。二愣子到了坟窟窿前，想去看看那鞋的位置，却“啊呀”一声退了回来。“我看到了死人脑瓜骨！”二愣子说，快跑吧！我们仨拔腿就跑。

回到了村里以后，三孩子不敢回他家，因为鞋丢了一只，怕他妈骂他。我就叫我老叔帮忙，他骑车子带着我，拿一根铁丝儿，到了那片坟地，找到了那个坟窟窿，把三孩子的鞋给勾了出来。

不用说，我们下午上学迟到了。幸好老师正在上课，我们仨也没敢进教室，躲到树林里玩起蝈蝈来了。第二节课我要去，他俩不同意，说老师肯定得罚我们，不如我们去偷瓜吧，等下午放学再去拿书包。

第二天上学，你肯会猜到了是什么结局。

亲爱奥罗拉，今天就讲到这里吧。夜深了，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但愿今夜再梦到你！晚安！

 非常想念你的茵

                                                   （1987.7.12夜11.08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