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说人性
　　　　　　　　　　　　　　　　　　　石鹏飞

孔子说：“性相近，习相远”（《论语·阳货》）——人生下来，天性是相似的，因为习俗所染，就有了差异，或成君子，或为小人。
　　然何谓“性”？孔子此处未明言。姑且根据孔子在其他地方所论述的，拟测之。
　　《论语·里仁》：“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论语·乡党》说孔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论语·子罕》：“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这样去看，孔子所谓的人性，不就是求富奔贵且好食好色乎？
　　孔子学说，以“仁”为标榜。仁既开礼，仁又节礼，仁之作用大矣哉！孔子一辈子就在追求“仁”的境界，他有一个憧憬：“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矣”（《论语·颜渊》）。
　 “仁”是什么？从文字学看，仁字从二人，本义当指人际关系。人际关系中最紧密层是血缘亲属，故仁字又引申为“亲亲”、“事亲”（见《孟子》）——故孔子特别强调“孝”，以后有人概括为做人要“百行孝为先”。从“亲亲”、“事亲”出发，推己及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孟子·梁惠王》），于是，“仁”又被引申为“仁者爱人”（《论语·颜渊》）。“仁”，这个字，数度衍化，涵义越来越丰富。
　　仁者爱人，世间多了点阳光，的确好。问题是，做得到吗？孔子说：“仁乎远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论语·述而》）——仁离我们远吗？只要我去求仁，这仁就过来了——心想事成，似乎很容易。但实际呢？请看孔子的观察：“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者乎？我未见力不足者，盖有之矣，我未之见”（《论语·里仁》）。这段话意为：我没有见过喜欢仁德的、或厌恶不仁德的人呢！喜欢仁德者，没人能超过他，好。厌恶不仁德者，不会去做那些不仁德的事。有谁能整天把力气用到修仁德上？力气虽有余，可我没见过（整天把力气用到修仁德上的人）。再看孔子的观察：“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也”（《论语·卫灵公》）。这段话是说：民众对于仁德呀，恐惧超过对于水火。水火虽恐惧，我见到过有蹈水火而去赴死的，至于仁德，我从未见过践履它而去赴死的。这样，孔子对子路说：“知德者鲜（少、寡）矣”（《论语·卫灵公》）。孔子一生虽孜孜求“仁”，然他自我鉴定：“若圣与仁，则吾岂敢”（《论语·述而》）。连孔子都不敢称“圣”道“仁”，那么，谁还有资格去戴这顶桂冠呢？！
　“仁”，从“人际关系”到“亲亲”、“事亲”再到“仁者爱人”，民胞物与，换言之，也就是“善”。可人性并不“仁”，人性“仁”，是后天调教的结果（孔子拼命鼓吹“学习”，其因在此），岂不说明孔子在骨子里还是相信“人之初，性本恶”的么？！这思想后来就被荀子继承了去也。
　　附记：“仁爱”是“有我”的爱，“兼爱”是“忘我”的爱，这点，墨子早就分析过。墨子由此把“仁爱”看成“别爱”。兼、别两字字义相对。胡适也推断，墨子为集体主义，孔子是个人主义（中国式的），颇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