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  德

                               石鹏飞

    平坝在贵阳和安顺的中间。那日里在贵阳讲完课，车返安顺，经过平坝，同行的蒋川女士提议去看看高峰山上的万华禅院，遂从之。

    高峰山上的万华禅院号称“贵州佛教发源地”，我不解，蒋川道：“佛教传入贵州，先在此落脚，以后就全境扩散了，故谓。”喔，这万华禅院的地位尊显呢！

    行行复行行，我们一伙到了高峰山脚下，坡有点陡，于是，一人驾车，其余步行。高峰山不高，但对于已过六十的我而言，爬起来还是累人，终于，汗流浃背地到达了目的地。这几天，立秋虽过，天气还是热。

    万华禅院就建在山坳里。从寺庙的建筑看，也无甚特出者。蒋川介绍：“除了此地是贵州佛教发源地外，还有一位年轻的僧人佛德可以一晤。”

    我们没有碰到“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尴尬，佛德和尚果然在，约三十岁不到的年龄，清瘦、精神，一袭僧袍，互相致礼毕，佛德就邀我们到他的僧舍里一叙。

    佛德的僧舍不大，是他会客的地方。始进去，我的第一感觉就是纤尘不染，舍中有几把椅子，一个茶几，书柜里码着书，中央还置着一架琴，规矩有序。

    蒋川与佛德是朋友，彼此很熟悉。沏茶品茶，大家就聊开了，话题宽泛：聊舍利，聊佛法，聊寺院经济，聊儒释道三教的碰撞与融汇……僧俗之间，看法或同或异，但绝不妨碍交流。听得出来，佛德和尚读过不少书。我注意到，在他旁边的几案上便放着一本弘一法师的文集。佛德是贵州毕节人，我问他：“小师父何时出家？”他莞尔一笑，答道：“缘份到了，我便出家。”甚是机智。

    看看日影已西，我们起身告辞，临行，蒋川央求：“佛德师父，弹一曲吧！”佛德倒也不推辞，移座调弦，说：“那就弹一曲《鸥鹭忘机》吧！”《鸥鹭忘机》演绎的是古代的一则寓言故事：海边上有个人尤其喜欢鸥鹭，每早出海，就有鸥鹭翔集停栖，多时达百只还有余，两相无猜。一天，他的父亲命令他：“听说鸥鹭与你玩得很相洽，你去捉几只来，也让我玩玩。”第二天，此人出海，鸥鹭似乎窥破他的心机，竟然一只也不肯停栖了。所谓心机者，乃自然的祸害也，是这寓言的意旨所在。我道：“小师父，这恐怕是体现道家的‘法自然’思想吧！”佛德点头，说：“佛道可融通也！”只是他说此寓言故事典出《列子·汤问》，大概是记错了，《鸥鹭忘机》原本于《列子·黄帝》。佛德在弹奏琴曲时，“轻拢慢划抹复挑”，一座静寂，那悠扬的琴声的确可以把人带到一个忘却尘怀和世事的境界。蒋川说：“有时红尘烦扰，就想到这禅院来换换氛围。”我道：“儒治世，道养身，佛息心呀！”

    在高峰山上相晤佛德，照佛教说，也是一个缘，日后如何变化，不晓得了。返回昆明，在家将息，吟成一绝，以纪兹遇，诗曰：“谈道觅僧舍，崎岖登石陂。红尘飞不到，一曲忘心机。”亦以此遥寄佛德和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