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挥

  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就旁听过云南大学石鹏飞先生(现已成为教授)谈老庄哲学的课。读到他编著的《老庄我读》，感到这是他30年老庄研究的成果。但石鹏飞没有将30年的心得化为繁重的宏篇巨制，而是传承了老庄简练而意味深长的文风，这是它最吸引我的地方。
   近年讲科学发展和可持续发展，其实老子庄子早就有过这样的理念。所以，老子庄子的幽灵仍在全世界徘徊，无数人带着老庄上路，《老庄我读》这样的书有利于我们反思现代化的弊端。就在我读《老庄我读》的时候，身旁的洗衣机在疯狂地咆哮，我的心被迫围着这台破机器转，成为机心。新闻报道说两伙人吃完年饭，一辆车上的人按了两声喇叭，前面的人回头骂了一句，后面的人跳下车来，两伙人互殴，伤者被送进医院，估计要在病床上过年。如果要让老子庄子评论这件事，他们会说，人用机件必生机事，有机事必生机心，人就会不单纯，不单纯还有“道”吗？
    石鹏飞教授在书中点出了道家的本质，“道家要退到原始社会，一个前提就是放弃现代化的工具。可是老庄之问彻底么？世界是可逆的吗？石鹏飞问。
    “西人说：‘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中偐说：‘时过境迁’，都说明世界不可以逆。”“桃花源里可耕田’吗？连陶渊明自己都写道，渔人再去，失了路标” 石鹏飞认为视文明为罪恶，认为世界的未来必将回到过去的老庄思想不可行。但话锋一转，“那么，老子思想是否真的毫无价值了呢？而且应该像死狗一样扔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去？不！不！”
    石鹏飞教授认为，文明有弊端，所以，古往今来的不少中外哲人纷纷纠偏。本世纪六七十年代，美国出现的反文化潮流——新左派、嬉皮士、黑豹党、同性恋，吸毒飞车帮、青年群居公社、黑色幽默小说、摇滚乐等，就体现了对文明的背离。对常人来说，对文明的背离不像这样越规，但在度假期间，远离尘嚣，到山村田园中去找一块净土，寻找那失落的自然本性，或者在狂欢节里宣泄一种“泛性冲动”，不再规行距步......这种“回娘家”式的行为也是校正文明弊端的一种微调吧？
    从中可以看到石鹏飞教授层层追问，旁征博引的“我读”风格。他没有像一些学究一样只会对国学“精注精译”而不敢批判和追问，也不像于丹一样把老庄学说讲成成功学。同样，我以为读《老庄我读》也要带着自己的问题进行“我读”。我自己对“校正文明弊端的一种微调”不甚满意，现代文明已经病得不轻，任何微调方式都治不了汽车病，治不了江河污染，治不了吸毒以及由于机心而起的争斗。对文明的背离真的都错了吗？“桃花源里可耕田”真的是乌托邦吗？我想不要匆忙下结论。在我眼里，老庄是生活方式的革命者，他们不相信微调式的改良能使世界变好。
    现存的原子弹不是已经可以毁灭地球，将人类文明打回石器时代吗？世界是可逆的。老庄用“反者道之动的规律”提醒我们革命——主动做一个“敢为人后”的“反者”，比如做一个“麦田里的守望者”，做一个抛弃名牌和汽车的“减碳达人”，根本改变我们以往充满征服和掠夺色彩的现代化路径，走“道法自然”的可持续发展之路。老庄是歪打正着的大师，“道法自然”的结果是掌握了自然规律，促进了社会进步。我们带着老庄上路，瞻前顾后、走走停停，反而不会退到原始社会，相反会往前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