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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撒哈拉的正中
文、摄影:郭子鹰
或早或晚的时候,会感到自己被困在一片空无之境,前进无着,后退不得,头脑和肠胃皆无蠢动的欲望,除了时钟的滴答,一切无能为力地停止了。等待的力量,便是此刻的考验,如此而已。
此时,请让理智谢幕,让魔法登台。唯有如此而已。
在突尼斯的撒哈拉沙漠正中,头顶的太阳像一架垂直悬停的巨型直升机,说是外星怪物,同样恰如其分。自己的影子奇妙地龟缩成一个小小的黑点,蜷缩在脚底。出来和沙漠打个招呼不好么?那个在大白天清醒着的时候片刻不离左右的,另一个我?
恰如其分的空无之中,看来那个抓紧理智不放的我,执意退场了。
这个时候,生有450只巨大复眼的多足怪物在沙漠地平线的另一边,在热风扬起的滚滚沙尘掩护下,发出如雷声一般的隆隆嘶吼,在热浪摇曳的模糊视线里,劈空而来。我想起那个如同魔幻世界通灵人的宫崎骏导演,定在他的某一部作品里呈现过这样的场面。他的吉卜力工作室,据说意思就是:沙漠热风。
人生就是要寻找什么,或者拯救点儿什么,曾经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能够面对喷着火毁掉整座城市的哥斯拉,或者面对被烈火焚毁的古代城市遗址,同样可遇不可求,有的时候,哪怕是最精锐的考古学家,任你怎样寻找,它们就是不出现。此时,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在所难免。
换个时空再想想,只有被困住的时候,你的头脑才会开足马力思考,困惑,不正是好时光?
还是不要刻意隐藏自己,面对困惑、没有出路的时候,就应该到更没有出路的地方旅行,来面对突尼斯沙漠中,连视线都无法挣脱的空无,正逢其时。
我是个保有理想的现实主义者,所以我不免困惑,幸灾乐祸地徒劳等待哥斯拉。没有理想的现实主义者随处可见,我深深同情着,但是他们从捂住双眼的指缝间偷看哥斯拉的那个动作,让我想笑。何苦花钱花时间来看怪兽电影呢?其实他们也厌烦了没有怪兽的世界,不是么?
留着可爱的板刷胡子的宫崎骏喜欢沙漠的热风,有着同样可爱胡子的乔治·卢卡斯同样喜欢沙漠,所以他来突尼斯,拍了《星球大战》。
宫崎骏的儿子吾郎,不顾父亲的反对,执意担任导演,制作了一部动画电影。父亲宫崎骏看了1个小时,就走出剧场,抽起了烟来,说:“好像座了3个小时”
“如果初次尝试,就说‘做得好!’那是对演出的侮辱。想用一部作品来改变现状,是不可能的,最后还是一成不变,正因为无法改变,才会抱着梦想去做,所以才会继续做动画……”
空无的沙漠,在我耳边用凛冽的风声娓娓道来的,是同样的意思。
正因为无法改变,才会抱着梦想去做。
“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生活。”罗曼罗兰也这么说来着。不与生活交战,不与自己为难,却依然坚持着的小老头,他们长长的人生,让那个在他们头顶上投下浓重阴影的哥斯拉,像只小猫一样颤抖着。
和宫崎相比,卢卡斯的作品多了热闹和诡异,却在空无带给人的震撼方面,略逊风采。东方与西方的哲学,也在此处凸显出最大的不同。岑寂中遥望远方的日本老头,比自认为是Party Animal的美国人,更懂这沙漠,而沙漠,对全部的哲学,报以同样的风声,如窃笑,如低诉,婉转幽咽。
美国人亲手制造出千奇百怪的魔鬼,然后扮演英雄超人,一一斩杀,而日本老头,在他的《幽灵公主》里,被丛林深处的巨大魔神俘虏了一颗心,怔怔地目送它离去,背囊里的弓箭,始终没有出鞘。
一切如沙漠般令人无能为力,一切如沙漠般令人一见倾心,快乐欲飞。
我们何尝不是如此,为自己创造了全套的“伪梦想”、“真奢望”,无数挣扎与牵绊,更多财富、更多炫耀、更多征服、更多困惑,全为了别人嫉妒的眼神,全为了自己不甘平庸。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还记得自己曾几何时无忧无虑地为一只小猫的眼神内心充满着甜蜜?
享受生活,何其容易?“买下它,日后好好享用!”多少次成为活下去的理由,所以,我们买下过很多没有能够好好享受的东西,背负了太多没有益处的垃圾。其实这当中,有太多是别人认为不错的,而太少是自己真正喜欢的。
来沙漠旅行,把一切都抛在脑后,在一切不再触手可及的地方,也许才能被迫想想,什么是真正的自己,什么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空无,就是这样法力无边,帮你找回自己,帮你学会享受百无聊赖的美感,帮你,片刻知足。
在撒哈拉的正中,有一条神奇的时空裂缝,需要自己去旅行,自己去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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