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隐莲（五十六）

作者：郭子鹰

圣诞节，就这么自己来了，仿佛海啸一样没得商量。周自横下班前，从高楼顶上的办公室看着下雪的灰色天空，仍然为昨天听到的消息感到无能为力，也为自己要去斯里兰卡做志愿者的念头感到莫名奇妙。整个北京像三明治一样挤满了忙忙碌碌的人，现实，像两块丰满的面包，紧紧地压住了他们，不留给他们一点空间。看看都饱。

这真是一个快餐般的世界，所有多愁善感的想法，也像快餐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昨天，他还想做什么志愿者，连机票也差点儿订了。他本来想去和老韩请假，话都到了嘴边，但是仅仅是韩治的一句话，就让他的放弃自欺欺人地心安理得起来。

“抓紧做一个海啸的特别报道，你负责，下厂印刷前搞定，封二封三登公益广告。”

8个页码的报道他做得很快，天空开始飘雪的时候，他已经基本完成了。心情稍感轻松。整个办公室已经没有其他同事，任由他的目光信马由缰，不经意，落在那支箭杆上。这支箭，自从直美送了他，就一直呆在高楼上的办公室里。他没有把它带回家。因为，它不是周自横旅行的纪念品。

他决定，要去接林响泉下班，顺便，把箭还给直美，坦白地拒绝她。

周自横一贯活得很“英雄”，他曾经得意于自己的果决，他曾经因为舍得放弃两家全球500强公司的大好前程而加入《旅程》而得意过，他曾经因为有林响泉站在自己身边而自豪过，他不止一次听旁人用“活得痛快”来评价他，那个时候，他只是浅淡地回答：“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也知道连雷克这样的“敌手”也因为他把林响泉从低谷中拯救出来而竖指赞叹。

“这厮是现代版的‘侠客’他总是能放弃绩优股，把垃圾股炒热。”雷克当时的确是这么说的，尽管当时酒酣耳热，不过在周自横听来，很受用。

周自横现在的状态是穿着厚重得如同铠甲一般的黑尼大衣，白色的围巾在小雪中飘着，身后的绢袋里背着的，是一枝来自日本的箭。模样不标准，但是侠气十足。如果是白天，他不会这样走出办公室半步，因为以他的标准，这幅德行有点太可笑，太招摇，周自横现在的心境是一心要为了那个让他自豪的女人去拒绝另一个让他欣赏的女人。外表和内心，在他看来都有点刻意和不自然，这一刻，他并不喜欢自己，更不觉得自己很“英雄”。更何况，那个海啸志愿者的想法，也在折磨着他，尽管只有一点点。

拒绝直美，和放弃斯里兰卡那个国家，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有些事情，最好是趁自己还有勇气的时候去做。也许过了一天，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也许过了一秒钟，一切勇气都会在瞬间离你而去。

他站在雪地里狠狠抽了一根烟，心里不住地在骂自己。

“磨蹭什么？林响泉加班结束之前，一定要拒绝直美。”

天空有雪在下，雪片在北京面无表情的暗夜里显得特别扎眼，周自横手里有根烟在烧，心里也有一个念头，像燃烧的烟头一样明灭不已，挣扎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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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 焰火·隐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