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杂谈 |
竹下清梦
撰文、摄影 郭子鹰
很意外,一群竹子搬进了我家。
曾经梦见过竹子,不见外地和他们住在一起,见面打个招呼,没事就互不相干地各自忙碌。我忙着写字,他们忙着长出毛笔一样有锋但是很柔软的叶子,四周很安静,一个鼓噪的文人也没有。
于是我喜欢竹子。
这个梦出现在一年多前,从那个时候开始四处寻找竹子。问过做园林的朋友,说竹子很难养,要经常浇施粪肥之类,而且身形巨大,你家窄小,没有宽阔的院子,罢了。找过很多花卉市场,店主要么说没有,要么说可以订货,按根卖,很贵,而且要等,于是作罢。开始梦见熊猫。梦里说熊猫有几样气节,很合乎文人士大夫的情操。一来是黑白分明,二来是遁世隐居,三来是只吃竹子,从一而终,四来是随遇而安,凡事不强为,五来是心宽体胖,六来是忧国忧民,夜不能寐,所以熬出了黑眼圈儿,七来是清心寡欲、对女色没太大兴趣,所以生育很“计划”,八来是慢条斯理、踱着方步,从不粗声大气,九来据说还会在月圆之夜颓然独座,安然入定……
醒来不过一梦。
于是作罢。不去想竹子的事情了。
其实家门口的马路对面就有一家园艺市场,从花束绿植到金鱼玉器,再到割草机和花园凉亭都有卖,因为断了对竹子的念头,所以很少去。
周日要去附近的超市采购,必然要路过园艺市场,急匆匆赶路间,偏瞥见市场门外的空地上,有几个被拖出门外,扔在路边的大花盆,里面伤感地站着的,是竹子。
竹子很憔悴,仿佛身染重疾,斑斑伤心泪,遍体鳞伤。青叶稀疏,如同插在花盆里的几把扫帚。
“这是谁的竹子?”
我的问题引来了店主,连说这是他们做的孽。其实,这是如我一样附庸风雅的北方假“贤人”做的孽才是。北方天气,哪里有半点让逐水而生,餐风饮露的竹子苟活的生路?“北人好竹”,当自惭之。
店主继续歉疚地说,竹子喜欢空气畅达流转的环境,切不可闭塞,而且喜欢水,林泉之境,才是他们的乐园。
闲话少说,帮忙搬到我家去吧!
竹子被随随便便地请进了我家阳台,店主一再说层高不够,细细的枝头已经在屋顶下弯了腰。
“剪掉吧?有剪子没有?我帮你动手?”
我说不必,“人在矮檐下,哪有不低头?”
听说不必施肥,我很高兴,浇了一点水而已。看着好似有了心病的可怜竹子,觉得还是安心静养比较合理。打开电脑,放上一首《潇湘云水》。开了全部的窗户。
从第二天一早起,他们居然开始冒出新绿的叶子来,近乎疯狂,我很开心,近乎狂喜。于是多了一个习惯,从头到脚地打量他们,寻找刚刚冒头的生机,在屋檐下弯了腰、低了头的竹枝在我目光的游移下,媚态丛生,含羞掩笑。我觉得每日这样抬头仰望,颈椎病大有治愈的希望,干涩的双眼如睹盈盈一水。
文人士大夫自古好自说自话,他们认为竹子中空外直,柔韧有节,不枝不蔓,清心明目……谁知道竹子自己是否喜欢这空空的内心?所谓“有节”也大有可能是文人的谐音附会,那些节,其实不过是累积的伤痕,生长一段,便会遇到一重伤痕,再长,再伤,伤后,又长,长长伤伤,伤伤长长,不复绝而。万物生长的过程,不过如此吧?何需旁人穿凿吟咏?任他来去便好。
住进我家的,是几管墨竹,还有诸多的念头。
可惜这几管修竹不成翠林,我家的阳台冬天也不会积雪,见不得雪压竹枝的情态。
自家竹下闲录逸诗一首,不知所言,但求观者自得其解
前世管弦
竹下清梦不觉深
偏信管弦有凡心
若非前生有遗恨
何故幽咽冤声沉
云翳朝离洛水滨
雾霭环围老松根
夙愿未了十八九
才使湘妃带笑痕
推荐我的其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