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智障孩子的写生课

文/图  郭子鹰

摄影：郭子鹰

器材：Canon EOS-5/Canon 28-105mm f=4-5.6

拍摄时间地点：2001年12月/ 巴黎，法国 Louvre,Paris,France December 2001

在导游圈子里一直流传着“卢浮宫303”的传奇，颇有点 “二环13飙车族”的意思。说的是有些导游可以领着整整一个团队的客人在30分钟内找到并看完卢浮宫的3大镇馆至宝：蒙娜丽莎、胜利女神和维纳斯，再把团带出来。要知道卢浮宫那叫一个大，而且这三件展品还不在一个楼层！

2001年见识了，相当了不起！

话说当天，是我和太太30多天意大利、西班牙旅行结束的前的倒数第2天，因为从巴黎回国，所以顺道去看大名鼎鼎的卢浮宫。一个多月下来囊中已经非常羞涩，卢浮宫附近几个街区的小贩又非常不厚道，最小号瓶子的矿泉水也要卖到2.19欧元，是超市的好几倍。我们只好忍住焦渴抓紧时间进了卢浮宫。

2个小时以后，我们慢慢地在卢浮宫长长的回廊里迷失了，常常是在一张椅子上一座就是半天。多数绘画作品看不太懂，现在仍然后悔没有舍得银子租个导游器来听讲解。好在我也算个读书人，其中大概有个几十分之一的作品还能说出点门道，所以碰到一个这样的就赶紧和老婆狂吹，刚结婚，人也年轻稚嫩，当然要显摆一下。这样逛来逛去不觉间就到了下午，才算是找到了镇馆三宝之一维纳斯。这个雕像站在一个空间狭窄的走廊正中，我们常常开玩笑说她是因为漂亮所以遭人排挤。

附近有不少孩子和年轻人或坐或卧地举着画板写生，其中有几个还相当有水准。我一直觉得西方人的姿势反映了他们非常有趣的态度，悠久的旅行传统和随遇而安的态度让他们无论是在巴基斯坦尘土飞扬的街边饭馆棕床上、樟宜机场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板上还是在卢浮宫的雕像前面都能安之若素，踏实下来欣赏路人或者大师的作品，脸上没有一点旁碍。我们到了欧洲，则多多少少都还是有一点战战兢兢的。四周相当安静，我们一会看看雕像，一会看看游人，倒也乐在其中。

写生的人当中有两个特别引人注目。从外貌上人们就不难判断，他们是唐氏综合症患者，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宽眼距”。他们智能比正常小孩低很多，通常智商只有40至60，但他们性格相当温驯，比一般人脾气好很多。往往一副乐呵呵的表情，阳光灿烂。

这两个人年级大概也有20开外了，好像一对亲密的小鸽子一般，与其说是来写生不如说是来眉目传情更合适。热情的态度让人不禁羡慕他们的智利问题似乎没有妨碍感情的发展，来来往往的游人面对他们充满善意、大大咧咧的傻笑也报以温柔的回应，不时会有阿姨大婶走过来要求欣赏他们的作品，逗逗他们，他们则完全像两个孩子一样羞涩地把画板掖到背后，又眼巴巴地希望阿姨们在坚持要求一次，后来当然是在大家的执意请求之下，他们半推半就地拿出画来，再后来当然是阿姨们发出阵阵夸张的赞叹和唏嘘声，毫不吝啬地对作品送出索斯比拍卖行拍品目录封底上的那些溢美之词。

我们注意到那个男孩子消失了一会，然后带着一瓶水回来，女孩子好像在问水是打哪儿来的，这一下子吊起了我的兴趣，我没注意到这条回廊上有卖水的店铺。男孩子神秘兮兮地指指走道拐角的地方，两个人顿时笑成一团瘫在了地上。我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不出意料，走廊那头是《达·芬奇密码》里最重要的一场戏的外景地——传说中的卢浮宫洗手间。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有了水喝，解了燃眉之急。

摄影：郭子鹰

器材：Canon EOS-5/Canon 28-105mm f=4-5.6

拍摄时间地点：2001年12月/ 巴黎，法国 Louvre,Paris,France December 2001

当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展厅里的气氛有些不一样。

一个中国旅行团正走进维纳斯的展厅，清一色的黑色西服和套装，派头十足的领导和面带微笑的下属，尤其是导游的气度让人感慨，只有他能指挥着领导和下属们的脑袋如同货郎鼓一样转来转去，头不晕掉已经不错，别提能看懂什么了。他们一到维纳斯附近，立马列队整齐，如同银行保安大集结一般，站成个圆圈，将那座本来就有点战战兢兢表情不自然的大理石美女给围了个水泄不通，然后领导出现了，如同参加小商品大卖场开业典礼时上台讲话一样，站到了最风光的位置，专业摄影师和专业摄像也立马出现了，同时，还有一些准专业、半专业、不专业的摄影师用手中疯狂闪烁的闪光灯向领导表达如滔滔江水般绵绵不绝的敬意。接下来是下属们的拍照时间，迅速、有序、热情高涨，整个过程历时8分15秒，如同海军陆战队一般训练有素，又如同疾风一般迅速离开……

周围的其他游人虽然感到被封锁、被打扰、被震惊，被纷乱的吆喝声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但是，好在只有8分15秒。两个智力有障碍的小孩虽然被打断了、他们不得不停下写生的笔，但是当这队人马离开以后，他们还是露出了甜美、憨厚的笑容，长时间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我们深深相信，如此训练有素的旅行团肯动能够完成卢浮宫303这样艰巨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