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文化·徽学·汪一挑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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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文化·徽学·汪一挑馄饨
先说说标题。
徽文化,又称之为徽州文化,古徽州又称新安郡,所以也称为新安文化,是古徽州人自北宋晚期近千年来的历史进程中,所形成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宝贵文化。徽文化所包含的内容涉猎极广,包括文学,特别是朱子理学,医学,建筑,教育,画派,工艺,戏剧,徽菜……等等,尤其是徽派建筑,造型丰富,韵律优美的马头墙,小青瓦,体现在民居、祠堂、牌坊等建筑上的石雕、砖雕、木雕,更是名声在外。徽派戏剧,四大徽班上京城,为中国国戏昆剧和京剧都提供了丰富的精神与文学养料。徽菜更是全国八大菜系之一。
徽学,是研究徽州文化的一门学科,自新中国成立以来才逐渐形成这门学科,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更是引起了党和政府的大力关注。徽学,和敦煌学、藏学,已经成为我国国学三大地方学科,而徽学所涉及的研究范围之广,又是敦煌学和藏学所不能比拟的。
汪一挑馄饨,是徽州文化中的饮食文化之具体表现。徽州的饮食文化,除了徽菜,更多的应该是徽州的饮食习惯、风俗、小吃。徽学的学者们在研究徽州饮食文化时,不可能不研究徽州的地理环境,人文环境和饮食习俗对徽州人饮食的影响,也不可能不研究徽州小吃在徽州饮食文化上的重要地位。
徽州小吃很多,葛根粉,野生茶油,马蹄,毛豆腐,南瓜包,青桃米粉,黄金糕,肉圆烧饭等等,我祖父也在徽州叫卖过小吃,他卖的是油酥烧饼,上点年纪的徽州人应该还能记得这种小吃,后来回到了家乡肥东,继续卖油酥烧饼和芝麻烧饼,可惜家乡的叔叔不争气,没把这份手艺保留继承下来。
馄饨,并不是徽州小吃的专利,但徽州的馄饨在造型、口味、汤料上,都与别处的绝然不同。而汪一挑馄饨,则代表了徽州馄饨的经典,徽州小吃的特色,徽州饮食的多彩,徽州文化的神奇。
七月底的一个周日下午,我带着家人驱车赶到黄山市屯溪,我和汪一挑是老相识,虽说难得见面,微信上却是常有问候,知道他每周日上午在呈坎,下午在屯溪,卖弄他的“吃茶说鳖”,过过他当年挑着馄饨担走街串巷的瘾。我只是好奇,不知他是如何吃茶,又是如何说鳖的。说鳖是徽州土话,其实就是上海人说的“嘎汕湖”,四川人说的“摆龙门”,山东人说的“拉呱”,东北人说的“侃大山”,普通话里的“闲聊”。
“汪一挑馄饨”店,坐落在屯溪老街三马路,三马路又称之为下马路,北端是紧邻戴震公园的繁华的延安路,南端是贴着新安江的滨江路,中间则是著名的屯溪老街。三马路的特色就是徽州饮食,尤其是徽州小吃,诸如秀嫂挞粿,大傻烧鸭,好再来烧饼,罗氏毛豆腐,胡氏卤菜,太平面馆等,而其中“汪一挑馄饨”的招牌,似乎要比其他各家名气响得多。
走进店里,有一种安静的感觉,下午三点半,客人尚不多,我带着家人径直往二楼去,选了张靠窗的四方桌坐下。汪一挑还没来,约好了四点,有人先过来给大家都泡了杯茶,一般的绿茶,大热天坐在这么个优雅的环境里,有杯绿茶消遣,应该很不错。不过我估计这不是汪老弟说的“吃茶”。
闲来无事,家人在聊天,我就继续观赏四周墙上挂着的汪一挑的精彩介绍。这里有他创业初期的报纸宣传,有创业过程中的体会,有创业成功后的喜悦。创业的人都期盼成功,但成功的路并不好走,那种需要付出的努力和实践过程中的艰辛,并不都是甜蜜,更多的或许是苦辣。我为汪一挑庆幸,他算是走出来了,但怎么才能走得更好,走得更远,企业该如何发展壮大,一连串的问题在等待着他去解答。
刚到四点,汪一挑就蹬蹬蹬地走进来了,一身青蓝布褂,缀着白团花,下身穿着水蓝色布裤,一双黑布鞋,轻松飘逸,时髦的板刷头,又让他显得很精神。看见我,他笑了笑,赶紧先吩咐员工准备挑担、炉子,又和我的家人打了招呼,便开始泡起他的祁门红茶来。
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悠闲地泡着红茶,端起来,一饮而尽。我有点不习惯,我喝茶喜欢慢慢地咽,总希望能品出点别的什么滋味来,但往往失望,有时想想还不如一口下去来得爽快。边喝边聊,我好奇地问他:“吃茶说鳖,是个什么形式?”他笑了,“我们不是在吃茶吗?我们不是在聊天吗?”我愣了一下,觉得他说得对,可又有什么地方不对。我们是在吃茶,还有别的客人呢?他们没喝茶,都在吃点心。我们是在聊天,可你也不能只是和我聊吧?原以为他是像说书先生一样开讲,讲创业,讲徽州,可讲的东西很多,也可以和客人们互动着讲,但他不是,他只是边和我聊天,边做着生意,有时也和点馄饨的客人们玩笑几句。
五点多了,我们一行六人,汪一挑说,先给你们来六碗吧,我说可以,他就动起来了。先是包馄饨,小方片馄饨皮,夹在他的手掌心里,一把小刮片,刮上一小条肉馅,肉馅看上去粉嫩粉嫩的,很鲜亮,黏在馄饨皮上,他用手一捏,好了,怎么捏的,在手掌心里,也看不清楚,不一会,就摆满了一木板。转身,挑子上的水锅刚好水开了,左手揭开锅盖,右手从另一头担子上取过木板,手一抬,腿往后一翘,一个金鸡独立的造型,木板上的馄饨遥空就往水锅里滑,略作搅拌,以免粘锅,就盖上锅盖,又转身回来取出六个一次性纸碗,左手五指扣着,沿着调料碟边旋转一圈,右手捏只小勺,在调料里轻轻一挑,一拨,葱花,紫菜,虾米,榨菜,盐花,还有其他搞不清的调料,不是放进碗里,而像是自己跳进了碗里。再转身,揭开锅盖,稍作漂移,用大勺盛汤放入碗里,馄饨想必也熟了,盛出来,装碗。六碗,送到我家人桌上,他们还惊讶于汪一挑的戏剧性的下馄饨动作,连谢谢的话也没顾上说。
我也有一碗,先勺了一口汤尝尝,鲜,真的鲜,再吃只馄饨,有点滑爽,还没体会出味道,已经咽下肚了。再勺出一只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馄饨皮和肉馅其实是已经完全融合在一起了,只有不粘着肉的皮,又薄又透明地漂在水面上。我轻轻咬了一口,只感觉到肉馅很嫩,还有些清香,却没有福建馄饨的那种油腻和硬质感。撩起第三只,想细细地品味一下肉馅和汤合在一起时的味道,没想到,一喝汤,吱溜就把一只馄饨也咽下去了,有点白浪费了的感觉。
接下来,光顾着品尝这碗馄饨的鲜、嫩、香、滑,却忘了好好记住每一只馄饨在口中的不同味感,按照汪一挑的说法,你不吃八只馄饨,你就吃不出这碗馄饨的奥妙。看来我还是急了,也不好意思让他给我再来一碗。
楼上的客人已经越来越多,汪一挑只顾着耍宝似地忙着他那一套招牌动作,流畅,自然,也十分滑稽,自然不可能体会到我的感受。看着他亲自端上煮好的馄饨,给一桌桌送去,每到一桌,都是面含微笑,谈笑风生,我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说鳖”,这不是专题讲座,也不是说书评话,这是商客之间的自然融合,不带一点矫揉造作,只是随心的聊天。这已经不是徽州的小吃文化了,这其实是徽州商人的一种商业文化,民风民俗文化,你能从这些细微的言语动作里,感受到徽州小商小贩和他们的客人之间的亲密无间。
时间过得很快,一会儿就到六点了,家人们也把我点的一桌子点心一扫而空,糍粑,观音豆腐,黄金糕,蒸饺……还有好多,我都忘了叫什么名称,反正都是点心。家人们吃得开心,我是看得开心。
从汪一挑馄饨,看徽州小吃,再看徽州的饮食文化,再回到整体的徽州文化,甚至可以再联想到遥远的中华文明,这有点夸张,但确实是由“馄饨”这个点,到“文化”这个面的基本事实。作为徽学专家,在具体研究项目上,可以由大到小,也可以由小见大,“汪一挑馄饨”就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闪光点。
昨晚,汪一挑风尘仆仆地从屯溪赶到上海,来到我们的茶室坐了一会。他的事业需要发展,徽州饮食文化也需要光大,他想看看上海的发展情况。可惜我帮不上他的忙,我只有默默祈祷,“汪一挑馄饨”作为一个徽州文化的品牌,能够在大上海站稳脚跟,发扬光大。
汪一挑,本名:汪自立,知道的人很少很少。
2016年8月17日子夜 半窗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