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您吗?妈妈
平素工作忙,劳顿一天,卧榻便难有失眠之说。今儿却不知怎了,睡眠功能突然失调,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弄得妻子直埋怨,好苦的一夜囫囵觉。天明时,下意识地瞅了眼墙上的挂历,竟愣住了。十九年前的这一夜,我那四十八岁的妈妈猝然离我而去。
我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但是“母子连心”却因为妈妈的离去变得真真切切。
熟悉的工友循声递出一份加急电报:“母不幸病故,速回。”这个切人心腑的电文,吓得我软了腿。陪同我的学友,不相信电文是真的,因为毕竟是我张口要的电报,纵有千种理由,也难以解释其中的奥秘。
可是,妈妈毕竟走了,就在那一夜,就在我心烦意乱的那一刻。
妈妈,那是您吗?您仰望冥冥夜空不肯离去,是因为您还牵挂着远方的我,妈妈,您临走前一定还有好些话要对我交待,是吗?
妈妈……
我又乘飞机,又打“的”,回到家里,妈妈已经入殓了。游子未见妈妈面,我这五尺汉子抱头痛哭,泪如雨注,那泪是一份至诚至真的母子情结,包含着许多无奈与无助。
曾经俯首于慈母,又经大喜大悲的岁月,心已不易伤感溅泪,方始醒悟,聚散原来是这样的难违难避。
妈妈过世一周年的那一天,我携妻子回到老家,妈妈不在了,才从心里悟到:这家就是妈妈塞得满满还要再塞的袋子……就是在那天的入夜时分,灯还未闭,我静静地躺在床上,妈妈突然飘忽而至,夏天着的却是件藏青色的棉衣,我蓦然翻身而起,妈妈却匆匆走了。
第二天,问及当时守在妈妈身边的姐姐,妈妈走时果然穿的是件藏青色的棉衣。
妈妈,那是您吗?
又是一度杏花雨,我携妻儿去为妈妈扫墓归来,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猛然间但见妈妈穿一套生前我为她买的衣裤含笑倚门而立,依然那么年轻、俊俏。我冲出房门,走在雨中,任雨丝无声地浸润我的黑发、我的衣衫,我在心底呼唤:“妈妈,您慢些走,让我再看您一眼。”
那是您吗?妈妈。
一年一度,春花秋叶,又是夏夜,人在旅途,家是停靠站。家在天涯,游子是一叶风筝,心线永远在妈妈手上,无论那线扯得多长……
昨夜那是您吗?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