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不堪回首片段   二（草稿）

1、西沟

龙塞渊木然地坐着列车南下，在北京倒车时，他们坐在东风车大厢上穿过午夜的长安街，一同入伍的新兵为见到天安门而兴奋欢呼，他依然无动于衷。此时年少的龙塞渊如老僧入定一般，但他的思想却一刻也没有停止，他想到死去的父亲，失常的母亲和姐姐的期翼。

在倒了三趟车后，龙塞渊和一百零九个来自内蒙古草原的新兵到了一个叫“西沟”的地方。这里，将是龙塞渊人生新的起点。

“张浩然、李靖------一连”“王小壮、胡大海------二连”------“雷鸣、龙塞渊------特务连”。在军务参谋点名分完新兵之后，龙塞渊和其他三个新兵跟着一个西北口音的老兵走向山腰的一片石头砌的平房。

2、班长杜五妹

老兵有个温柔的名字，叫杜五妹，他是龙塞渊的新兵班长。这里我们称他杜班长，因为他的名字实在太过温婉，每写一次我都要笑一次。杜小妹家中有四个哥哥，他父母就把他当成女孩子来养，于是起了五妹这个名字。虽然杜五妹的名字过于温婉，但他绝对算得上是条汉子，这在以后的文字里我会提到。现在再回到龙塞渊刚入伍那天。杜班长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其中的一间石头平房说：“你们新兵三个月将在这里度过，你们从一个普通老百姓到一名合格军人的转变将在这里开始”。他当时讲话的气势很像一个电影里的将军，是谁我记不起来了，总之很像。

龙塞渊三人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屋子，就像打量着自己的新生活。房间靠北是一堵火墙，挨着火墙是一遛通铺；靠南侧窗子前放着一张木桌和一张单人床，床上的被子已经洗的泛白，这是龙塞渊三人第一次看到真实的“豆腐块”，那是杜班长的铺。虽然三个月以后龙塞渊也能把被子叠的有棱有角，但一直没达到杜班长那种效果。

3、冤家丁虎

班里其他六名新兵已经先到了，此时正忙着帮龙塞渊他们打开背包铺床。一个面皮白净的新兵凑过来先给班长点了一根烟，又以一个过来人的架式告诉龙塞渊一些注意事项，无非是见老兵都要叫班长，见了干部都要喊首长之类的。班长一边吸烟一边点头，看得出班长对这个机灵会来事的新兵很满意。

这个新兵叫丁虎。此刻的龙塞渊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丁虎就像他前世的冤家，成了他的噩梦，龙塞渊之后的牢狱之灾就是拜他所赐，这是后话。

龙塞渊的新兵生活虽然艰苦但也顺风顺水。从小在体校训练打下的底子应付新兵的军事训练绰绰有余，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条令条例考试更是小菜一碟。新兵班长和连长对龙塞渊军事过硬沉默寡言的新兵很满意，在整个新兵训练期间几乎没有挨过骂，更没有受过罚。

但这也不是说龙塞渊在新兵连的地位就没受到过挑战。这个人就是丁虎，丁虎和龙塞渊是连队那批新兵里仅有的两个高中生。两个人的竞争从入伍第一天开始似乎就暗暗展开，新训快结束时的考核让这种竞争到了白热化的程度。除了战术和投弹外，龙塞渊在考核中全面领先，尤其是五公里越野全团第一，射击打了五十环还得到团长当场奖励的五十元钱对于一个新兵来说更是一种殊荣。

丁虎的性格与他的名字严重不符，他为人机灵，嘴皮子利落，能说会道而且阴损。正因为这样，在新兵中他远不如豪爽直率的龙塞渊受欢迎。

丁虎的不义气，龙塞渊是身有感触的。新兵连第一次五公里越野考核，龙塞渊一马当先，丁虎紧随其后，跑到一半其他人都让这俩给落远了。丁虎这时提出两个谁都别太快，一起到终点，班里就有两个第一名，就能为班里争光。龙塞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二人并列着向终点跑去，他们受到了老兵们的夹道欢迎，老兵们都想看看这批新兵中谁的素质最好。问题出现在距终点不到十五米的地方，丁虎突然加速，龙塞渊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冲过终点，一个人接受班长和连长的表扬去了。过后丁虎解释说当时那么多人在呐喊，他一激动就忘了和龙塞渊的约定，再说龙塞渊跑的也太慢了，龙塞渊哑口无言。

十几年以后，当龙塞渊看NBA时，解说员说小斯（斯塔德迈尔）是姚明一生的敌人，龙塞渊觉得有点过了。如果说丁虎是龙塞渊一生的敌人，我认为也有点过了。但之后发生的那起震惊西沟的血案却说明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个性格品行和价值观完全不同的人至少是永远不能成为朋友的，虽然龙塞渊曾经努力过。

新兵训练结束后，连里有个去汽训队学驾驶的名额，作为当时新兵中的两个姣姣者，丁虎和龙塞渊又一次处在竞争的对立面。虽然大多数都认为能说会道深得班长、连长欢心的丁虎这次希望更大一点，但最终连长却把这个学驾驶的名额给了龙塞渊。用连长的话说，这是经过反复研究深思熟虑的。丁虎在新训结束后到连队当了文书，龙塞渊去了汽训队，这是难得的二人没有竞争的几个月。直到半年后，龙塞渊从汽训队回来。

4、淑英嫂子

龙塞渊从汽训队回来后分配到了驾驶班。说是驾驶班，其实龙塞渊回来之前只有班长一个人。班长魏得富，人称老魏，是个山东籍的老志愿兵。这里要先介绍一个老魏的老婆，因为她在以后的故事发展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老魏的老婆叫淑英，长的娇小，却也有着山东人豪爽的性格。老魏的女儿叫小小，三岁，是个小机灵鬼儿。龙塞渊和魏得富两个都是闷葫芦，却相处的极好。淑英嫂子知道龙塞渊爱吃饺子，就经常包了饺子让老魏叫龙塞渊来家里吃饭。偶尔龙塞渊还和老魏喝上两小口，这个虽然清淡但很温暖的家庭总是让龙塞渊感觉暖和和的，每次去了龙塞渊都教小小背唐诗或是英文字母，要不就是逗得小小笑个不停。日子久了龙塞渊俨然已成为这家中的一员了。

老魏和龙塞渊出车时总是一组，二人配合默契完成任务从没出过差错。直到那年下了第一场雪。

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来的很迟，老魏和龙塞渊去几十里外的集市拉白菜。因为下雪堵在路上，二人就躲在驾驶室里聊天，你一句我一句聊着聊着就聊到将来这个话题上。老魏说他将来转业了先买辆出租车，挣两年钱就带淑英和小小回山东老家。龙塞渊说他就想考军校将来当个将军。老魏就说还是龙塞渊有志气，还说等龙塞渊当了将军别忘了让小小也当兵也上军校。

5、老魏之死

路还不通，雪还是纷纷扬扬下个不停。老魏就说要下去抽根烟，老魏知道龙塞渊气管不好，从来不在驾驶室里抽。透过车窗，龙塞渊看到几个卖方便面煮鸡蛋的小贩在车间穿梭兜售。突然间龙塞渊发现前面的车在先后溜车，有个小贩正背对前面的车在数手里的零钱。龙塞渊想下车已经来不及了，他大喊着，快让开。风雪中小贩根本没听清，楞楞地看着龙塞渊。眼看着前面的卡车就要撞上了，一个绿色的身影冲过来把小贩一把推开。看着夹在车头的绿军大衣，龙塞渊这才看清救人的是班长。班长被两车挤在中间，脸色很快就胀的紫红，嘴一张一合冒着血泡，好像要说什么。吓呆了的龙塞渊把耳朵凑上前去，老魏努力地说：“三儿，我不行了，开春别忘了帮你嫂子把房上的瓦换了” 这个憨厚可怜的老兵，在临死前没有任何豪言壮语。龙塞渊哭喊着：“不，你没事，你死不了，你自己回去换”。众人七手八脚地帮龙塞渊把老魏抬到路边，龙塞渊跪在老魏身边，拉着老魏的手。老魏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就躺在龙塞渊，这个他最要好的兄弟的怀里再没睁开眼。龙塞渊再一次被那种强烈的可怕而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包围，他想起了父亲去逝时也是这种感觉。

“班长！班长！！”龙塞渊的喊声很快被无情的风雪吞没。

6、造化弄人

冬去春来。龙塞渊几个月来第一次喝酒，而且喝多了。龙塞渊找了几个要好的战友帮忙把淑英嫂子的屋瓦换了，要下雨了，不能再让这两个痛苦可怜的人儿再受雨淋了。龙塞渊喝的太多了，他似乎想把四个月来压在心底的苦闷都融到这酒里。送走了来帮忙的人，龙塞渊已经烂醉如泥，一头栽倒在沙发上。淑英嫂子努力想把他拖到床上，可她瘦弱的身子怎么能架得动呢。只好把龙塞渊的鞋子脱了让他躺在沙发上，淑英嫂子又找了床被子给他盖在身上。夜很深，很静。只有龙塞渊还在嘟囔：“你放心班长，有我在绝不让嫂子和小小受欺负”。

淑英嫂子和小小躺在床上，眼睛就噙满了泪水。

第二天一早，淑英嫂子煮好的粥也没吃，龙塞渊就匆匆地离开了。造化弄人，有时就是这么巧。刚一出门，龙塞渊正好撞上了早上出来跑步的丁虎。难得的是丁虎居然冲龙塞渊笑了笑。

7、该来的总会来

一周后，接连下了两天雨，龙塞渊想去看看淑英嫂子家上次换的瓦还漏不漏雨。抛开外面的门帘，龙塞渊就听见了丁虎的声音，他不想见到他，正要退出来就又听到丁虎的嘻笑声：“别装了，谁不知道哇，那小子都睡你床上了，你还和我装”。 龙塞渊这两天就听见风言风雨入耳，要不放在以前他早过来看小小了。此时他再也忍耐不住冲进屋去，嘲丁虎喊到：“你他妈再说一遍”。丁虎没承想龙塞渊在这当口冲进来，本想遛走，但给龙塞渊一骂面子上挂不住，就回了一句：“你们他妈敢做还怕别人说呀” 龙塞渊吼道：“你说，老子做什么了？”丁虎迟疑一下说：“你敢说你没在这儿睡过觉” 龙塞渊眼睛已经瞪的发红了，骂道：“操你妈，我弄死你”就准备冲上去揍人。丁虎自侍在连队练擒拿格斗比龙塞渊时间长，操起边上一把剔肉的尖刀就抢了上来。其实此时丁虎的功夫已胜过龙塞渊一畴，空手对打龙塞渊也不是他的对手，毕竟龙塞渊摸了六个月的方面盘而丁虎打了六个月沙袋。但是丁虎看到龙塞渊瞪起血红的眼睛，他就心虚，所以操把刀子就朝龙塞渊砍来。注意，是砍而不是捅，这说明丁虎在内心里已经怯了，砍顶多伤皮肉而捅是很容易死人的，尖刀用砍不用捅效力就减了大半。龙塞渊丝毫没有退却，捡起窗台上的螺丝刀就迎了上去，左手生生架开丁虎的刀，右手的螺丝刀顺势就插到丁虎肚子里。刚才还激烈争吵的人忽然都沉默了，龙塞渊依然面无表情，这回轮到丁虎睁大了眼睛。丁虎不敢杀人，龙塞渊也不敢杀人，但那是在他不怒的时候。丁虎的刀砍断了龙塞渊的表带只伤了点皮肉，血就顺着手流了下来。淑英嫂子扑上来抓住龙塞渊流血的手急切地想找东西包扎。此时这个善良的女人还没发现，丁虎已经慢慢向后倒去，像一堵墙，轰然倒塌。丁虎的身上没有一丝血，龙塞渊愤怒的螺丝刀直接穿透他的腹腔，戳在了脊椎上。

周围一片慌乱，龙塞渊走到老魏的遗像前，低声说：“班长，对不住了，我没照顾好嫂子和小小”

半年以后，淑英嫂子带着小小去监狱探望龙塞渊，与其说是探望不如说是告别。她们之后就回山东老家了。

“嫂子”龙塞渊欲言又止，可能他确实是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了。

这是龙塞渊最后一次管淑英叫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