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雪，在2012年圣诞节后的第一个清晨来到。她来时，天还没有亮，我正在厨房里为妻儿准备早饭，忽然发现，窗外，昏暗的路灯下，有鹅毛般的东西在飞舞。“冰冰，下雪了！焕焕，下雪了！”我朝着楼上房间里的妻儿惊呼起来。

    妻儿睡的正香，没有丝毫的反应，有点让我失望。特别是儿子，入冬以来，就不停地在我耳边嚷嚷：“爸爸，什么时候下雪啊”？“快了，快了，过几天就要下雪了”。“爸爸，下雪的时候，我们打雪仗，好不好”？“好的，没问题”。“爸爸，你再帮我堆一下雪人，大大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好不好”？“好的，没问题，爸爸一定给你堆一下很大、很漂亮的雪人”。我总是这样不厌其烦地搪塞着他。

    窗外的风越刮越急，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就银妆素裹了小区里的一切。好一个洁白无暇的世界啊！顿时让人有一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浪漫，又有一种“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感慨。

    早饭还在锅里烧着。我依着窗台，一边等着锅开，一边痴痴地看着窗外纷纷扬扬、漫天飞舞的雪。

    我仿佛看见，妻子脚穿一双黑色的棉皮靴，身穿一件粉红色带帽子的长羽绒服，双手插在口袋里，在雪中漫步。她象一朵娇艳的梅花，微笑着向我走来，然后轻轻地对我说：“老公，你看，外面的世界多美啊！没有尘土，没有枯黄，也没有拥挤的人群和飞驰的车辆。我们一起去踏雪寻梅，一起去看玉树琼枝，好不好”？于是，我就推门而出，牵着妻子纤细的手，向着秦淮河、百家湖、将军山的方向而去，只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整齐的脚印。

    我仿佛看见，儿子正在雪地里打雪仗、滚雪球，小手冻的红红的，小脸更是象一只红苹果。这时，他也看见了我，就大声喊道：“爸爸，爸爸，快出来帮我堆雪人吧”！“好的”。我推门而出，很快在雪地里堆起了一个大雪人。可是儿子不满意。一会儿说：“爸爸，雪人怎么没有嘴巴啊”？“好的，爸爸马上给他做一个嘴巴”。一会儿说：“爸爸，雪人的耳朵掉了”。“没问题，爸爸再给他安上吧”。一会儿又说：“爸爸，爸爸，雪人还没有穿衣服呢，他会冻死的，快给他穿件衣服吧”！“好的，好的，爸爸这就给他穿衣服”。一阵忙碌之后，雪人的衣服是穿上了，可我已是满头大汗，顾不得风寒，急急地把外衣脱掉了。儿子很开心，象一只小鹿，在雪人面前跳来跳去。又象一只小鸟，围着雪人不停地歌唱。

    我仿佛看见，数十里外的山村，不见鸟的身影，不见人的踪迹，只有老态龙钟的父亲，戴着棉帽，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棉鞋，站在老家的屋檐下，口中不停地念叨：“好雪，好雪，瑞雪兆丰年啊”！欣喜之余，他跑进屋里，沏了一壶茶，又点燃了一支烟，然后搬来木椅，在屋檐下端端地坐下了。那只平日清晨里一见到父亲开门就缠着父亲的脚“喵喵”叫的老花猫，此时却不见了踪影。父亲想，老花猫一定是怕冷，躲进哪个土灶堂里睡觉去了。邻居大哥家的门开了。父亲听到了声响，匆忙站了起来，走到雪地里，急切地说：“爱宝，爱宝，下大雪了，明年虫害少，庄稼收成好，咱农民的日子要好过一些了”。邻居大哥说：“是啊，这样，或许明年我就不用出去打零工了”。

    我仿佛看见，白发苍苍的母亲从厨房里走出来，站在屋檐下对父亲说：“老头子，雪下的这么大，地里的葱呀蒜的也取不出来了，今天中午就烧些青菜吃吧”？“好的，你看着办吧”。于是，母亲找来一条蓝色的方块头巾裹在头上，拿起镰刀，挎起竹篮，步履蹒跚地走进了菜园里。她小心翼翼地蹲下去，用一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地拨开覆盖在青菜上的积雪，然后用镰刀将一棵棵青菜齐根割断、拾起，放进竹篮里。空旷的菜园里，凛冽的北风夹杂着大片的雪花，肆无忌惮砸向母亲柔弱的身躯，然后停留在她的头上、背上......

    思绪就在这里定格，我再也不能想下去了，在今冬的第一场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