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竟陵派诗人谭元春的《舟闻》是一首很简捷流畅的绝句诗。
杨柳不遮明月愁,尽将江色与轻舟。
远钟渡水如将湿,来到耳边天已秋
从诗中看,这是一首悲秋的诗。它运用了传统的“明月”,“江色”,“远钟”等意象来营造秋天的悲凉冷落的愁情。不过,这首的主要特点在于,它在选择意象时,不是单单从某种特定的感官形象入手,而是从几个方面的感官体味来写的。给人以新颖奇特的感觉,这就是
我们经常说的“通感”比喻,也叫“移觉”,“移就”。
那么什么是“通感”呢?心理学家认为,人的视、听、嗅、味、触等各种感官都能产生美感,同时每个人的眼、耳、鼻、舌、身各个感官的领域也都不是绝缘的。通感就是“向人这个整体说话”的。它把人们的听觉、视觉、嗅觉、味觉、触觉乃至情感、思绪、意念等都沟通起来。
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称红色、黄色为暖色,绿色、蓝色、白色为冷色,这就赋予颜色以温度特点。我们称赞歌手的歌声圆润、甜脆,仿佛声音有了形状滋味的特点。
在现代修辞学中,钱钟书先生首先用到了“通感”的概念,他是在总结许多诗文的写作手法时,找出其规律的。
《列子*汤问》“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它把听觉的形象转换成可看见的“绕梁”丝带,这样的视觉形象,给人以更形象、真实的感受。
《论语*述而》“子在齐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这是孔子在谈他听到美妙的韶乐后的感受,他不是直接用听觉形象来描绘。而是用味觉来感受,美味佳肴的感觉和优美的音乐是一样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唐代的杜牧《秋夕》“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夜色”怎么会和凉水一样呢?其实,这完全是靠人的五官通感去感受的,因为冷的色调和冰凉的水给人的感觉是一致的,因此诗人抓住了这样的感觉,让人有了立体的感受。
宋代的林浦的《山园小梅》“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在这里“疏影”与清浅水,“暗香”和黄昏月,被联系了在一起,一种由抽象变具体,由可感成可见的现象自然呈现了出来,人们的感受被赋予了丰富的内容。
现代的朱自清《荷塘月色》“微风过处,送来缕缕的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每当读到朱先生的这句话时,好象有扑面而来的“清香”的感觉,而且是时断时续的“缕缕”之感,可见,作者深谙通感的妙处。
明代施耐庵《水浒》那鲁提辖打的郑屠“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酱油铺子: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了出来”。精彩啊!鲁智深打得郑关西鼻子酸痛,但他感觉的却是各种调料。我们日常生活中也常把感觉复杂形容成打翻了五味瓶。
在谭元春的诗中,通感也被用到了极致的。
袅娜的杨柳挡不住明月的愁情,月色下的江水和轻舟也披上了一层愁情,而那深沉的钟声横过江水湿漉漉的涌进了诗人的耳鼓,并且带来了阵阵秋的凉意,让人觉得刻骨铭心的。
这首诗,最让人玩味的就是,那听觉形象的钟声,给人的是肤觉形象的湿和秋意的凉,月色的视觉具体到了人的愁情。这就是通感给我们的立体式的丰富感觉。
在修辞过程中,通感还往往与比喻、比拟、夸张等修辞手法融合在一起。运用通感所塑造的艺术形象,能够使读者在欣赏中产生如临其境,如睹其物,如闻其香,如聆其声,如品其味,身受其冷暖的真实感。它能够调动多种感官从各个角度去捕捉形象的内涵,领略美感。这比某个感官单一感受所得到的艺术享受更丰富,因而领会的更深刻、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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