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与燕子

        秦建荣

奶奶说，她能听懂燕子的话；又说，燕子也能听懂她的话。我们都不信。

到时候你们就信了。奶奶说。

此刻，燕子正站在我家的屋檐下，屋檐下有个三角铁，是紧电线用的，燕子选中了这个地方，就开始在上面垒窝。

燕子垒窝一口口泥，泥是从河里叼来的，开始垒的时候不顺利，垒到一寸高就垮了，燕子垂头丧气。奶奶对燕子说：河边的泥沙太大，不结实，你们到池塘里去叼泥吧，那里的泥黏性大。燕子就到池塘去了，叼回了黏性大的黑一点的泥，垒得也很顺利，不几天就垒成了。可那一天风特别大，电线大幅度摆动，燕子窝有一角连着电线，窝裂缝了，后来又掉下来了，燕子气得唧唧叫。奶奶安慰它们：甭难过，甭着急，我来想办法。

奶奶能有什么办法呢？燕子不相信，我们也不信。

可奶奶还真的有办法，她从坡上削了一根榆树枝，割回了一撮迎春花藤，只用半天功夫，就编成了一个碗大的小笼子。她举着精致的小笼子对燕子说：成了，你们就住在这里面。又转身对我说，帮我把梯子搬过来，把这个小笼子固定到三角铁上。我对奶奶说：这样恐怕不行，燕子喜欢住在自己垒的窝里，你编的小笼子燕子不放心，不会住的。奶奶就举着小笼子对燕子说：我编的这个安全哩，绑在上面不会掉，你们看行不行？燕子叽叽叫了几声，奶奶转身对我说：燕子说了，能行，能行。我只得帮奶奶去搬梯子，把小笼子固定在了三角铁上。

燕子就这样住进了奶奶为它们造的“别墅”里。

燕子很脏，随意地拉便便，白天还不要紧，它们要出去觅食、游玩，可晚上是和人一样住在“家”里的，每天早上都会看见巢穴下面一片黑黑白白的脏物。我妈不愿意了，家里的卫生是她打扫的，燕子的粪便让她掩住了鼻子，给她增加了负担，要把燕子赶走。燕子一来她就挥舞着扫帚吓唬燕子，见扫帚太短还用竹竿去赶。奶奶看见了，立即喝止：别这样！怎么能赶燕子呢？燕子可是吉祥鸟，它住在谁家谁家就兴旺，难道你不希望咱家好吗？我妈当然不相信奶奶的话，我也不相信奶奶的话。可我知道，燕子是益鸟，老师说过，燕子是专门扑捉飞虫的，我还喜欢听燕子呢呢喃喃的叫声，看它漂亮的羽毛和剪刀似的尾巴。但我不敢制止妈妈，只有奶奶敢，奶奶说：你要是嫌燕子屙的脏，我来收拾，可你千万别赶它们。

从此奶奶每天和燕子起得一样早，燕子一飞走，她就用扫帚和拖把去清理粪便，后来索性在那里铺了一张纸，这样收拾起来方便多了。

转眼到了夏天，燕子生小燕子了。小燕子快要出窝时，奶奶又让我帮她端来梯子，爬上去看小燕子，还拿着几条细细的红毛线，绑在了小燕子的脚丫上。燕子不知道奶奶要干什么，以为奶奶要把它们的儿女捉走，吓得在“别墅”前又飞又叫。奶奶对燕子说：别担心，我不会伤害小燕子的，我只是給它们系上红毛线，留个记号。也真是神奇，燕子听了奶奶的话，立即安定下来。奶奶又对燕子说：我喜欢你们，明年再来我家住吧！两只站在电线上的燕子同时叽叽了两声。奶奶便转身对我说：你听见了吗？燕子说能行，能行，它们明年一定来。

到了第二年春天，燕子真的来了，携家带口的。去年的小燕子已经长大了。它们在电线上站成了一排，有一只小燕子还伸出一条腿，露出了脚丫上的红毛线，叽叽地叫了两声，似乎在对我们说：你看，这是记号，我们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