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发

康怡是博爱医院的护士，年轻漂亮，有着一袭乌黑发亮的头发。这头发已经留了五年，长及腰身，状如马尾。她走路的时候，长发随着步伐轻盈地摆动，折射出青春的美丽和芬芳。

她十分珍惜自己的头发，洗头的时候，总是把洗发液调得均均匀匀涂在上面，然后细细地轻轻地揉搓，生怕损坏了头发。美发的时候也总给美发师比划着说：留这么长，打成马尾状。打理完毕，她还要拿着一面镜子放在背后，从反光镜里认真地审视一番，直到满意为止。平时给病人扎针或护理结束，她直起腰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手伸到脑后，把头发顺直。

然而今天，康怡忽然对妈妈说，她要把头发剪掉。因为她要去武汉，去抗击疫情的第一线，为了工作方便，也为了降低感染的几率。

那你和郭元商量了吗？妈妈问。

说了。他支持我。康怡爽利地回答。

妈妈十分惋惜地摸着她的头发又问：剪多少？

都剪，莹姐建议，让我们九个姐妹都理成光头。莹姐是护士长。

那就剪吧。妈妈说，不过要把头发给我带回来，我要留在身边。

康怡会意地点了点头。

吃过午饭，康怡来到绿丹蓝美发厅，几个姐妹也陆续到了。她们争相在镜子前欣赏着自己的长发，还相互用手机拍了照片。

第一个坐进理发椅的是康怡，她大声的对理发师说：理成光头，越光越好。理发师疑惑了，心想，这个以往把头发看得和生命一样重要的护士，怎么今天这样？莫非是我听错了，就又问了一遍：那不要头发了？康怡又大声地回答：对，一根也不要了，不过请把头发整理好，我要带回去。

电推子在康怡的头上轻轻地游走，就像她给人按摩时滑动的手指。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有些恍惚了。当理发师理到头顶的时候，她忽然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停！理发师不解地问：怎么？夹头发啦？她这才清醒过来，赶紧说：没什么，继续吧。可理发师理到前额的时候，她又下意识地喊了声停。

这时的她已经不敢看面前的镜子了，索性闭上了眼睛。

一个小时后，九姐妹都理成了光头，真真正正的是改头换面，连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有的甚至变得很不雅观，便赶忙戴上了护士帽。但她们没有惋惜，只是觉得好笑，还互相摸着别人的头，开着幽默风趣的玩笑。康怡的头特别圆，也白，莹姐叫她小尼姑，她也供认不讳，还学着尼姑的样子双手合十，念起了阿弥陀佛，逗得人们大笑。这时，不知谁说了句：我们祈祷一下吧。姐妹们便原地肃立，像模像样祈祷起来。末了，莹姐问康怡祈祷的什么？康怡说：我祈祷抗疫早日取得胜利，祈祷我们九人都能安全归来。大家便都点头称是。

她们是把长发装在坤包里带回去的，都放在办公室，然后跳跳蹦蹦地去参加下午的培训——练习穿防护服。可是，康怡培训回来却找不到她的头发了。是谁把我的头发拿去了？她问了几个人也没问出来，就给丈夫郭元打电话，果然是郭元拿走了。康怡问：你怎么能拿走我的头发呢？郭元说我下班后去接你，等了很久没等到，意外看见了你的头发，就顺手把它拿走了。我还想把它保存起来作个纪念哩。康怡用命令的口气说：别啰嗦，快送来！我还等着用呢。

不大一会儿郭元就来了，不过没见他拿头发，而是提了一个花篮，他把花篮双手捧给康怡说：亲爱的，你剪了头发还是这么漂亮，这花献给你了。康怡深情地看了他一眼说：这还差不多。同一办公室的莹姐说：郭元，你真是偏心眼，我们也剪了发，为什么不给我们送花？郭元立即从花篮里取出一束康乃馨，拱手献给莹姐说：有，都有。我买了九束康乃馨，每人一束呢。

散完了花，康怡才看见自己的头发在花篮里，就取出来分成三份：还写了一张条子夹在最粗的那撮头发里，再分别用红皮筋扎好。

原来回来的路上，莹姐提出让每人交出一撮头发保存起来，大家都表示同意。所以康怡才分成了三份：一份是妈妈的，一份是郭元的，一份是集体的。

莹姐把九撮头发捆在一起说：现在我们九个人拴在一根绳子上了，要九牛爬坡齐心协力，谁都不准认怂。康怡便和大家一起呼喊：“齐心协力！齐心协力！耶——”！

当天晚上她们就出发了，九姐妹手牵着手，义无反顾地离开了爸爸妈妈丈夫孩子，踏上了逆行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