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元旦,受某人指派独自回乡。
在星云湖边歇脚时,学宝蛋老师借着湖山:送送目。
眼睛连接水天,心里便起了湖色,我乡湖色。
想起打小就不认得什么是我乡,什么样的山水是故乡的山水,只记得一年年跟着父母在别人的山乡里做“吉普赛人”,多早早就一条条荒路上野大。
因此,对于故乡并无概念,从不晓得故乡有什么样的食物、什么样的建筑、什么样的土语,野大的孩子,只长得一身流浪的单薄,根基里永远残缺一份对于乡土的认知。
到得后来,渐渐有了一点故乡的感觉,还是在自己成家以后,在一次次跟他回乡的积累中,心里眼里才长出些些缕缕的乡颜色。
常想,大概只有当你喝过一个地方的乡水,吃过一个地方的谷米,并有了亲情的羁绊,才能借此接近一个地方的风土,于零星中晓得一个地方的悲喜,一如小王子给自己的玫瑰罩上玻璃罩子。
而哪怕你只是半路识乡,眼前隔着一块毛玻璃。
好生壮实的铁锅,多么豪迈的锅铲子,没一会儿功夫就制得了一桌子乡食,喷喷的吃了起来 。
只见老坟头都跟着喜庆。
妈说,大概是因为今天润两个四月,所以花儿们才开得如此闹腾。


下地打菜,送目。
满目纯洁的乡阳,凝结成一个个静止点一样的劳作。
婆婆是有故乡的,在自己的土地上有自己的婆婆田,
在婆婆田里种出婆婆菜,
又亲手建起婆婆屋,
在婆婆屋里生养孩子,料理完公公的丧事,凡事十十全全,连着脚下地土。
一方轰轰然演出的暮色城愁,或许多年以后,又成了自己之乡愁一种?也未可知。
繁花中复又读红楼,借着早樱特特翻到黛玉花事那一回,想着,如何整本红楼里如此了然于花、共情于花的只是这一株仙草,又那一块顽石?大概他们皆是草木之身?才自本处得来一份体贴的由头,悟得一份予己的珍重。
有道是仙草葬落花、同归来处,雪芹好一笔神来之脑。
常感:如我这般读书、过日子的人,处处不成系统,胡冲乱撞,几乎到了连记一记家常流水都要自觉羞惭的地步,而又总能自我安慰,就权当整理随手照片,帮手机减轻一下肚腩。
10日,电视预报寒流,于是连夜挪花肉肉们回屋。
诺大一群,原来不知不觉中竟拉扯出了这么一帮一伙的。
想来照料花事,便能生出花的回忆,这大概就是种花人追逐于花的乐趣。
试想一下,如果花儿们也有耳朵,或许在相伴多年以后,就可以对它们说:
哪年哪年还请你们回过屋、避过雪呢,
就可以对着一些有灵的事物说说话、道道情。
像赶场一样,早上去了厂口村,原打算去碰场山雪,结果却空眼而归。
到得归家,又见静静发来山中雾凇片,以为是西山上的,又一口气往山的方向冲,结果到得山脚下全不见一点山梢梢上起白霜的模样,复又绕到海埂公园里去看海鸥。
不曾想,竟然遇到冰胡子,甚至还握了一根在手里。
这枝冰,对于春人来说实在是难得的体验。
在湖边,给静儿拍了一张奇特的照片,两位小姐姐竟然奇特的击掌,仿佛粘在人类姐姐的手指上。
那湖畔是极寒后的初晴,光成了精灵的光,精灵则成了光的精灵。
又有投食的小女孩闪着灵光,那样仔细温柔的对待着成群结队的小小食客;又再有说着川音的一双靴子小情侣,那样真真的彼此互拍,拍一张,便小声凑一处叽叽咕咕一张,后又复拍。他们俩儿一个深知对方美,一个深知对方帅,那般的彼此自真、自信着各自的青春,莫名让人动容。
老妈好奇这么一墩木桩子有什么可拍的?
我也好奇自己一墩木桩子有什么可拍的?
可是,就是冥冥之中看见了、拍下了。
足见,不可明了之事物,往往发于心眼的机缘。
你会拍下什么?山在那里,水在那里,光也在那里。
你会看见什么?落花在那里,泥土在那里。
”那里“所暗含的图案和语言,时而如一团古意悠悠的墨,时而如一湖摇晃的禅,时而又如宇宙突起的骨肉,任人琢磨。
人类是从白茅里长出来的吧?
那么楼是从人类里长出来的吧?
那么白茅呢?又是从哪里长出来的?
此一问题或许可以一直问进宇宙的灵魂深处?
不晓得她的消费受众是什么样的一帮时髦好奇孩子?
感觉街上越来越不好玩儿了,因此,好玩儿的街拍也越来越少了。
记得当年咱的城还土土的时候,也曾拍过好些好玩儿的街拍。
现在不知怎么搞的,城像像样样的,也文文明明的,却不知不觉丢了早先的那股玩味。
许多东西已经变得越来越笔直而簇新,
还是偏爱人的居所是被时间打磨过的,是能一点点显出从前足迹的。
只有月亮不被打扰。
就这么郑郑重重的光临俺家小屋。
气定神闲,小屋花歌不断。
那花瓣儿到底是凤姐说的蝉翼纱,还是贾母说的软烟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