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多月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极其萎靡,思绪固执的沉浸在一种自己堆积起来的忧伤中,仿佛经历了一段奇异的旅程后,眼里、心里、记忆里都塞满了太多挥之不去的情节,长久的难以平息。
因为公公的脱孝仪式,我一个人回了一趟老家,每年都是逢着春节才跟老牛带着孩子回去,那样的情景,看到的、触摸到的都是一家人团聚在节日里的景象,男人们喝酒,醉了就横七竖八的说胡话,女人们的节日就是洗那堆好像永远也洗不完的碗,可即便如此,因着年味,大家脸上依旧是一脸的笑容。生活是暖和的,家是我们依靠在一起的那根精神的梁柱。然而,像这样一个人回去还是头一次,家里充斥着一种凄清的宁静,可牛牛奶奶的神情中却不易觉察的增加了一种安然,在老人的心里,办完脱孝,活着的人也算为先走的那一个料理清楚了应尽的所有后事,也算是圆满了。她会跟我细细的念叨锡箔多少钱、请人念经又花了多少钱,还把着手教我折金山银山,过去,这些事务自己是极为不屑的,我也曾一次一次的说服她要相信科学,或许是岁月的原故,我竟慢慢开始学着理解她的世界,我开始发现经文在老人们的口中唱起来是那么好听,在这个不为我所知的世界里,老人们正是用她们的宗教与自己交谈,从某种意义上讲,宗教就是治疗老年孤独症的一种精神药物。这些新发现,触动着我。
夜里,躺在公公在世时睡的那张床上,抬眼看,瓦檐下总会传来燕窝里小燕的响动,这个季节的乡村,夜里极静,我总会想着睡前婆婆拿着一件一件公公的旧衣服跟我说,哪件哪件是他以前最爱穿的,哪件哪件穿了多少年,哪个柜子哪张床是他打的,也会指着眼前的这所老房子讲当年公公盖它时的往事,人老了,老伴一走,儿女四散各淘各的生活,回忆就成了她们唯一与过去相连的线索。她们除了谈及回忆好像也就没有可谈的了。我走时,门梁上已换下紫联换上了红联,婆婆很舒展的站在门前送我,好像跟我说:“该做的都做好了,这回就安安心心啦!”看着眼前这位瘦弱的老人,我在想,爱留在心灵深处的痕迹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奇迹?甚至连死亡都不能阻隔。用回忆守望着的这份亲情又是怎样的一种孤单?
回到自己的家里后,我发觉自己越发的抑郁了,甚至跟牛牛都很难平静的去相处,我前所未有的表现出一种找不到自我、掌控不了生活的颓废与消极,许多记忆合并在一起像海浪一样冲走了我的精神住所,这个期间,我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读完了《恩主》,这本书恰逢其时的走进了我积郁已深的情感世界,桑塔格为希波赖特架构的人格在我面前一点点充分的立体起来,可以说,作者用小说的文体写著了一个人命运的传记,荒诞是整部作品的亮点,一股极其浓郁的找寻心灵归属的气味是小说的主线,希波赖特把迷团最终锁定在了人究竟是梦境指引现实,还是现实指引梦境的拷问上。我想到了我自己,希波赖特用他的一生来释梦,那我自己呢?我用什么来解释自己这一次精神上的症状?这个时候,我读到了希波赖特那短暂的妻子,这一人物的出现证明了生活与泥土对一个造梦者的吸引是如此的充满母性的温情,爱无疑是每一个灵魂的家园。我敬慕这个不经意的人物,桑塔格用了极小的笔墨就满怀敬意的赞扬了希波赖特的这个灵魂的降落伞,而另一处,小说也用大量的章节向我们记叙了形式各样的精神探索与体验,让、雅克是自己人生游戏的试验品,安德斯太太则在自己的爱情探险中被焚毁了,而对人生依旧保留着那么一点向上性的希波赖特的晚年却十分诚实和荒凉,可梦为他延长了生活的景观,也为他留下思考的记念,从这一个层面来理解,桑塔格很好的保证了不同人物在人格驱使下的走向,人物性格的迥异预留了思想性在多空间中的变化,让读者站在不同的角度去经历立体的生命形态后目视它的最终结果,她不是警世,而是遵从自己理解生活的方向来写作,她即使在冷峻的梦呓中所要描绘的仍旧是爱,哪怕是一个不被留意的人物身上也有爱的迹象。
今天,继续读河童的旅行素描本,牛牛很喜欢,现在,他笑的时候多了,昆明下起了零星的小雨,收到了老唐的评语,我很珍视,听《空山寂寂》的时候,心也能静下来了,这有很多是因为我又敢重新面对自己了,包括自己的脆弱、沉溺与顽固。文字给我提供了一条极为静谧的途径去观察我自己,我在这些我自认为是好书的书中理解到的很多东西,正在无形的净化我,爱与思考的活力也正在丈量着我自己的尺度,让人成长,生命能如此,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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