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爹的地在山顶上,缺水的黄土瘦得发呆,我来这三年了,却从没有荒过,经过他的手,雨季一过这里便又绿葱葱的了,他种出的包谷也总比别家的肥状。
土地是他的口粮,他就像儿不嫌母丑一样,年复一年的下种着,花白的头发被汗水浸透一缕缕的贴在头皮上,我跟他说过几次话,可他老是憨憨的笑着答上两句就又埋头挖地了,远远的天空下他的身形像弯成了七字的老树根,盘扎在自己的地里。这个跟我父亲年岁相仿的老农,没能息养天年,还在大把大把的流着汗,耕种着这块贫瘠的土地,像饲弄一块宝贝似的尽心。
我悄悄的帮他算过一番,每斤包谷8毛钱,丰收的情况下假如产出2000斤的量,这块地的毛收入就是1600元,除去农药化肥,不知还能余下1200元吗?这是一笔心酸的帐,我不忍心算。
大爹却是我见过的最种情的农民,或许他的收成远比我估算的还要悲苦,可他依然敬奉着这块养育他的土地,安静的种,安静的收,安静的卖掉,开心的从街子上给孙子买回一两样逗乐的玩意,这种安静是我们这代人失去的一种福气,这份钟情是我们这代人失去的一种修为。
贫穷和过度的劳动强度让他的锁骨严重的外突在黝黑的皮肤下,在傍晚的斜阳下晒得油亮油亮的,他的胶鞋扔在地边,破旧得后跟都快掉了,那顶草帽也起了星星点点的霉斑,下面罩着一个大鲜橙多的饮料瓶,还剩下半瓶水被热气蒸得有些混浊,他半天才想得起到地边喝一口。老烟枪倒是时刻不离的别在裤带上,那是他累
时的伴。
中午下过一场雨,他又忙着下肥了,苦得像头老牛,土地是什么他从来不问,只懂得把他种好,凭我这个穿着绣花鞋怪模怪样的女人在一旁无关紧要、虚情假意的唱酸,这是我散步清凉的地方,而它是农民的恩仆,在他们手里呻吟着养育的限难,与我多么不同。
大爹的平和像蚂蚁,一块一块的支解着好不容易找到的丁点碎屑,不厌其烦的一趟一趟的拖回洞里,又可以凑合一阵。
夜深了,一抬头看见衣柜里堆满的衣服,我不竞问自己美是什么?当自己的肢体上只流动着过度的妆扮,而漠视着那一粒粒黄土上蠕动的悲凉时,组装的美永远堆不满欲望的衣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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