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终是没能赶上外婆最后一口气,跑着奔进老房子的那一刻抱在妈妈胸前的她的小小的妈妈刚刚停止了最后一丝呼吸,我和爸爸,弟弟带着儿子也是在得知这一惨痛噩耗后才追赶着回去奔丧的.

    绕过那一道一道的弯故乡再次宁静的站在了眼前,可今天这个卧在山凹里的小山村却被凄沥的唢呐笼罩住了上空,那撕心的衷乐在孤独苍白的诉说着外婆苦难的一生,也钻进我的血液里把我还在发懵的心扯到了死亡的跟前,我无法相信故乡这一道道弯再次把我漂泊到她的跟前时,外婆已经永远不见了,扶紧爸爸一步一步艰难的加快步子,一眼就看我了妈妈披着孝布早已在村口等着,看到我们泪水漫开了她已哭肿的双眼,挪向前来抓着爸爸的手,我走过去把妈妈轻轻的搂进怀里,才发现我的妈妈如此瘦小而单薄,她怕爸爸过于悲痛对他的心脏病不好,强挤了一丝笑从弟弟手中接过她的孙子,似乎抱着自己的孙子就可以离那外婆已经去世的事实可以远一些再远一些,仿佛外婆只是小睡了一会还会再回来一样.儿子看着大人们都在哭,害怕的四处张望,我的言言啊,再多的泪水也阻止不了阴阳两隔的悲凉!

    爸爸和妈妈相扶着带领全家走进老宅,一具棺木被包裹的红灿灿的安放在正堂口,那不熄的火烛忠诚的守卫着外婆的安魂,我无法相信上次回家那个安祥的坐在老墙角的外婆就这样躺进了这一方溥溥的棺木,那曾最亲近的亲人已经被一个人丢进了那道长方形的小小黑暗里,从此,隔开我们永世的相联.

    还没晃过神来只听到爸爸嚎啕大哭着通的跪在外婆的棺木前哭喊到:"妈,我们才来啊!"我被这老泪纵横的场面吓呆了,我长这么大只有在奶奶去世时看到爸爸哭过,只是那时太小还不懂人世间的悲痛.回过神来,才发现妈妈痛哭着抱住爸爸让他不能太伤心,我看着自己一双痛哭流涕的父母,第一次体会到痛失亲人的伤心,才劝说着扶起爸爸.

    这时我们才在亲戚的提醒下给外婆磕头上香,接过妈妈递来的三只香跪在外婆面前,痛哭无语,我的外婆啊,此刻的现在,无论我们纵有千言万语,你那苍老的生命也已经永远的闭上了耳朵,无论我们后辈再怎么在你的丧席上为你摆舍用来弥补不孝愧悔的风光,这一切都已寂默在你对亲人渴盼的最后一口喘吸里,那条未能全部子孙为你送程的归路该有多么冰凉黑暗.无助的细数着这一世的磨难与劳苦,寄往着走向天国也许至少有外公在那里迎候着你缺子相送的凄凉.你一定冷极了,不然如何缩成这么一小团,静静的躺在这一副封锁生死之界的薄棺里?我一支一支的点上三柱香,插在你的棺前,人间的悲凉是一出戏,为安送死别的焚烧在此刻极力的燃着活下亲人的寄托,何等可笑的用其宽慰着儿孙们的愧悔,那棺里不瞑的亲人早已飞走,而这堆积如山在她面前的演泽也只不过是平抚我们儿孙自私的安慰罢了!棺头的火烛再旺也无法温暖这孤苦一生的老人,坟前儿孙再多的眼泪也换不回悲凉远去的外婆!

    正堂里穿梭着前来吊唁的亲友,门口挂着哪家哪户挂来的白酒几斤大米几斗银钞几十,表哥让我帮着收钱,我茫然的坐在桌前麻木的开始仔细的收点着礼钱,心里有几丝幻觉,这仿佛在做电影,我们的亲人冰凉的躺在棺木里,而我们这些儿孙已经在用外婆的死换回着她生前挂出的礼金,我们纪录,我们数着,却忘了那已逝的外婆多么渴望一份安宁的相送来守候她快要上升天国的游魂,可我们不管她,抽离开那短暂的悲痛清算起这纷纷扰扰的世间帐务来,我不尽可悲,故乡的旧俗一个伦回一个伦回迎来送往着人性的荒芜,丢夫着心灵的真途,看着米斗里的米越来越多,祭酒被一点点罐满,我的心也随着西落的太阳一起溶进了这个衷乐嘹亮的小村的夜晚.

    爸妈他们要守灵了,安排我们洗睡,儿子在床上跳笑,那么多人兴奋了一天小家伙与这一切是无关的,看着他无邪的小眼睛一点点闭上睡着,我不尽感触起生命最初对悲喜的无痕,孩子不知生死,纯然的融入自然的无形真纯里.也让我有一丝心安,外婆现在也早该步上了那条无忧的飞毯,飘向那未知的极乐,因那未知让我们活着的儿孙愧悔的心魂有一丝的平安.

    今晚的夜没有我为外婆在心里默求的一份安宁,彻夜的衷乐叫啸着故去的灵魂安息吧,而我听着这一切关于一个老人远去的苍白送曲也渐渐睡去,我没有做梦,也许是老屋的清冷昏暗早已装满了外婆一世的辛酸,拥挤得无处插脚.任那乐声引着我的心飞向那小村的上空,看着为外婆丧礼穿梭奔忙的乡邻,看着疲困守灵的父母亲戚,看着睡梦中儿子的天真,看着夜色中的村庄一点点搜索儿时故乡的点滴记忆,仿佛回到了旧时涓涓流淌在屋口沟渠里的清流,仿佛看到了那时健朗的外婆,也看到了一如今天儿子心里没有的那儿时不曾收留悲愁的时光,夜一点点沉去,悲曲用力撕扯好来点缀我们对外婆的怀念一般!

    天刚亮,又是那衷乐把我从黑夜里拉回现实,趁儿子没有醒我静静的躺着仰望这间小小的角落,外婆生前曾在这住了多年,只到了逝世前不久才搬去了大舅家,这老屋的阴暗透出一股霉味,满满的岁月痕迹留下的却是一屋的透骨寒意,那小小的外婆不知此刻在棺木里已是何样了?

    儿子醒了我带他去小沟边洗脸,记忆中的清流如同外婆的过世一样遥远,不过还能洗,也许只是因为想带着儿子贴近这里的一粒土一汪水吧,至少可以寻回故乡的依靠,由于我跟弟弟从小跟着父母在工地上四处流浪长大,我们几乎是没有故乡的,至少是没有故乡的概念,这也让我体会了父母昨天在外婆棺前的悲痛,爸妈奔苦的一生没能在外婆身边尽孝让我心疼,为了帮我带孩子我又在工地,才没能赶上外婆最后一眼,这也成了我永生的悔恨,想着父母忐忐养育我和弟弟的艰难,再看看外婆的一生我更加极力的想贴近故乡的一砂一草,在那小沟旁抓紧儿子的小手,似乎想让外婆看见她生命的又一份延续而远远的送我一笑.

    下午外婆下葬了,在那块她耕种了一辈子的山地里,背靠山梁,面向她生活了八十多年的村落.挖好的葬坑安静的立在外公的坟旁,我不尽心痛,外公去世得早,留下外婆一人在这人世间荒凉残喘了快二十年,苦命的夫妻终于要在这一方小小的土坑里重聚了,可这一棺合墓将在哪牵起相隔了二十年的双手?

    人生无常,对生的珍惜真要在只身立于坟林前才能感悟吗?隔着下午的阳光,我远远的看着安放在葬坑旁处婆的薄棺,那么荒凉那么小,渐渐的远去成一个小点,就是这一方土养育了她一世的摇晃,在这个午后将它的女儿重又静静的装回自己的身体.儿子问我婆婆为什么哭?我轻轻的告诉她婆婆没有妈妈了!

    离开老家的时候,我站在那一道一捌就再也看不到村子的弯口,拿出相机拍着故乡的一道道梯田,远远望着外公外婆的坟静静的躺在村后的山梁上,我感觉那仿佛是他们相拥远送我们的目光再微笑,我抓着相机把变焦拉近,轻轻按下快门把他俩的相依相偎存进我的镜头,是想用这已逝的灵魂照亮我学会更加感恩活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