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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兩個真正美麗的愛情故事，
可是，說實話，
表面上看起來，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一個是發生在我的同學小葉身上的。
另一個，是我的愛說黃笑話的男朋友「BLUE」告訴我的。

要講這兩個故事，就得把時空推移到三十年前。
現在想來，二十世紀的七十和八十年代，實在是有趣的年代。
有部叫「光陰的故事」的劇本，一開頭就寫：
「那是喇叭褲，迷你裙，崔姬和披頭四的年代。
  那是男孩子留長髮，女孩子留短髮的年代，
  那是留聲機與收音機，群星會與五燈獎的年代。」

要繼續下去，可以寫很長很長的一串，關於那個年代。
不過為了讓聽故事的你們快點進入情況，簡單的說吧，那就是「阿甘正傳」裡的年代。

那個年代，男女之間的陌生情況是現在這些七年級八年級的同學很難想像的。
我們的愛情故事裡，男女主角只要接了吻就算終身已定。
電影裡的初夜和激情場面，往往是以火車隆隆開進隧道，或者雨水灑在花朵上的蒙太奇帶過。
從來沒有人談脖子以下的部位，以及下半身會做的一些事情。
但是脖子以下的軀體是存在的，儘管在我們那個年代，很多人都假裝它不存在。

小葉有腎臟病。她的排泄系統從小學四年級開始就有問題。
住過院治療，之後，除了跑廁所跑得比一般孩子要多些之外，一切不成問題。
小葉十五歲的時候第一次約會。
對方是小葉的姊姊的男朋友的朋友。

當年女孩子有了男朋友，出門約會的時候都必須奉命帶上小跟班，父母親們好像以為這樣就可以防止不當戀愛帶來的一切後果。但是戀人們也自有破解之道，那就是幫跟班也找個男朋友。
小葉與她的約會對象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雙方都是絕對的陌生人。那男孩明白他是負責什麼任務的，姊姊的男友介紹完之後，他就帶小葉離開了。

男人年紀要大些，或許是老練的吧，也有點厭煩。
他帶著小葉到公園裡去，兩人坐在行道椅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講話。他看也不要看小葉一眼。當然他的任務就是把這個討厭的小鬼羈留在身邊，一直到那一對情侶約完會過來會合為止。

兩個人年紀和經歷都有差距，想不出話題來講，他就買飲料給小葉喝，兩人呆呆的邊喝飲料邊看遊公園的行人們經過。

小葉自己呢，非常緊張。到底她是畢生頭一遭這樣接近一個男人，而且，「約會」這兩個字，似乎有某種神秘魔力，彷彿預示著日後的甜蜜愛情，她不大敢看那個男人，只用眼角餘光快速的掃了一下，並且很欣慰於對方相貌並不難看。
她默默坐著，低聲回答對方的問話，同時慢慢喝著飲料，幻想著兩人坐在公園裡，一定像廣告畫片上一樣美麗吧。
而就在這時候，她感覺不對了。

前面說過小葉腎臟不好，這時候，她的腎臟開始向她要求某件事。
如果她只有一個人，那很好處理，但是現在，這是她的第一次約會啊，而且，那個可能的白馬王子就坐在身旁，小葉於是作了我們那個年代多數女孩都會做的事，就是忍著。
她不動聲色的坐著，一句話也不說。

坐了不知多久，天色晚了。那對情侶遲到了。
男孩覺得他等夠了，他看看錶，決定帶小葉離開，他起身說：「我們走吧。」
小葉沒有動。
男孩又說：「我們不要等了，我送你回去吧。」
小葉還是坐著。
男孩決定主動一點，他伸手把小葉從椅子上拉起來。
當小葉離開了座椅之後，她就像裙底有一團熱帶風暴一樣，開始落雨。

滂沱大水毫不掩飾的落了下來，灑在小葉的腿上腳上，還有地上。

小葉開始哭，這時候如果有輛車經過，她絕對會很樂意的衝過去一頭撞死。
她開始哭的時候，那男孩拍拍她的頭說：
「不要哭啊，有什麼好哭的。」
十五歲的小葉這時身量還沒長足，跟對方差個三十公分吧。
男孩把手帕遞給她，牽著她的手，又坐回椅子上。
男孩問了一些問題，小葉抽抽噠噠的邊擦鼻涕邊告訴他。
後來男孩就離開了。
他回來的時候，帶著小葉告訴他的那些尺寸的衣服。
兩人坐到天黑。
之後他牽著小葉，到公共廁所，讓小葉把身上的濕衣服換了。

等到小葉又長高了四公分之後，兩個人開始戀愛。
現在他們是我們朋友中感情最好的夫妻。任何事都形影不離。
從第一次約會之後，兩人身邊從來沒有過別人，
心裡也沒有。

第二個故事，就比較不那麼純情了，
而且，主要情節與下半身有關。

先跟大家介紹BLUE。
BLUE是雙子座男人。關於雙子座，坊間星座書上的許多說法裡，好像從來沒提到過他們對於女性們的責任心。

所有的雙子座男人，基本上都有個小小心願，就是要讓全世界的女人快樂。
對自己這責任的重視程度，與他們命盤上雙子星座的比重有關。
Blue就是個非常雙子的雙子。
這意思是，所有雙子的特性，在他身上都要加倍呈現。

Blue非常之.........「BLUE」。

他這綽號之由來，與當年第四台愛播的一個美國電視『Midnight Blue』有關，這節目只關注一件事，就是性性性性性！Blue也一樣，他說話裡如果竟然沒有任何與性或排泄有關的字眼，那我們肯定會認為他是被外星人抓去換過腦袋了。

在我們的時代，性是極端禁忌的字眼，Blue這狀態，與其說是他的癖好，不如說是他叛逆心的顯現。他除了那張嘴，行為也一樣百無禁忌。當時是覺得他非常的大膽放肆，但是現在回想，那其中似乎有某種純真的成分，他對性這件事的嬉笑怒罵，也許比我們的壓抑和謹慎要更健康更自然吧。

那時候Blue住在一棟老公寓裡。
房東是一對退休的老夫婦，Blue向他們分租一間臥室，共用客廳和廚房。老夫婦有個女兒，三十來歲，因為眼睛是瞎的，成天呆在家裡。

芥川龍之介曾經說過：瞎子是佛之臉，而啞巴多半聒噪，如果要選擇身體上的缺陷，他寧願做瞎子。
瞎子因為看不見，多半低垂雙目，微微側著臉傾聽外界，那的確是觀聞世音之臉。

房東的女兒，很美。
她的美不是一般所以為的眼睛大鼻子高嘴巴小的那種。她是非常純淨，一塵不染的，素潔到極點的美。
因為眼睛瞎了，她幾乎沒有離開過這個家，從來沒曬過太陽，她的皮膚非常白，膩脂一般，身材修長，生的很勻稱。
但是瞎子的美對她自己是沒有意義的，她看不見自己，也看不到別人的反應，她不懂得美可以產生的力量，所以從來不使用它。

她似乎活在寧靜的世界中。我們到Blue那裡去的時候，多半開著房門聊天，一邊默默看著坐在客廳裡打毛線衣的房東女兒。
她總是微微抬著臉，向日葵一般，似乎本能的，朝著有光的方向。
光線照射下的她的臉，磁一般的透明，而眉目是白磁上的隱隱的光影。

我們的朋友黃，時常是那個看著她發呆，以致於失神的人。

黃是非常老實害羞的男人。他長著方方的臉，話不多，與Blue是所謂的鐵哥兒們，他只要到台北來，一定會到Blue這裡來，晚上就睡在他這裡。黃不愛說話，眾人聚會聊天的時候，他話就少，一個人的時候就更不必說了。
房東女兒分辦出我們每個人的聲音，叫得出我們的外號或名字，但是她不認識黃，沈默的黃就在她面前她也不知道他，因為他不說話。
對她來說，世界上是沒有黃這個人存在的吧。

但是後來，她還是認識了這個男人，用一種極其怪異的方式。

而這，是Blue造成的。

那天屋子裡停電。
來找Blue的黃正在浴室裡洗澡。
室內剎時全黑的時候，Blue立刻在屋子裡大聲慘叫。
他摸著黑去找蠟燭，找到了蠟燭又找火柴，正忙得不亦樂乎，
聽到房東女兒的聲音在問：「怎麼啦？」
Blue說停電了。房東女兒就說：「沒關係，我來帶你。」
對瞎子，停電並不構成障礙，她穿越黑暗走進Blue的房間，就像那時候是白天。
這時候Blue已經點上了蠟燭，他看到黃正好光著身子進來，黃洗過澡之後，因為停電，找不到衣服，索性赤條條的回房裡來了。

蠟燭的光暈在屋裡濛濛籠罩著，而黃此時與他癡戀的女孩非常靠近，Blue清晰的看見，因著某種情愫，黃的小弟弟開始抬起頭來，並且壯大。
這時無知的瞎子伸著手問：「你在哪裡，我來帶你。」
Blue隨即把黃往瞎女孩的方向一推，說：「我在這裡。」
於是女孩便握住了黃最珍貴的部位。

這瞎女孩是非常純潔的，她不識字，而且沒有人會教導她這一類的事。
我猜想她完全不知道男人身上會長著這樣物事。
她非常自然的握著，拉著黃要向前走，而黃漲紅著臉，退不行，前進又不行。
由於尷尬，他就像剛才突然的壯大一般，迅速的又消退了。
消退之後，它便從瞎女孩的手掌中溜掉了。

女孩臉上那付困惑以及迷惘的神情，讓Blue講了很長一段時間，一直到黃娶了這瞎女孩為止。

當然，這故事由Blue口中出來的版本，絕對與我的敘述不同。
Blue的故事比較誇張，卡通化，著重在黃的生理反應和瞎女孩最後的表情上。
但是我想，Blue從未理解他這個惡作劇有多麼美麗，
他開啟了瞎女孩的人生，也開啟了黃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