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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得不把你的生活写出来给你，而你非得领悟它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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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出狱的当天，花园中将是金链花和丁香花争相怒放的时候，我便高兴的发抖。我将看到，风过处，一边流金溢彩丰姿摇荡，另一边则舞动簇簇淡紫，为我在空气中洒满清香。植物学家林耐双膝跪地，喜极而泣，是因为他第一次看到石楠丛生的英格兰高地，当这不起眼的植物开满飘香的黄花时，变成了金灿灿的一片。对于我，花就是向往的一部分，我知道，有眼泪正等在那朵玫瑰的花瓣间呢。从我孩提时代就总是这样的。在花冠中、在贝壳曲线上藏着的每一点色泽，我的心性因为对万物灵魂的某种微妙同情，都会与之呼应。就像戈蒂耶，我向来都是那么一个“眼目所见之世界为其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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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帮不上忙。我生来就是个离经叛道的人，是个标新立异、而非循规蹈矩的人。但是我看到一个人错不在于他做什么，而在于他成为怎样一个人。好在明白了这一点。
宗教帮不了忙。别人信那看不见的，我信摸得着看得到的。我的神他们住在用手建造庙宇中，我的教义在实际经验的范围内达到了完美与完满的境界，可能太完满了，因为很多或所有那些把他们的天堂放在这世上的人，我不但在这世上发现了天堂的美好，也发现了地狱的可怕。要是还考虑到宗教，我便觉得想为那些无法信神的人创立一个教团，也许就是“无父者兄弟会”吧。在这里，有一座圣坛，上面没有点蜡烛，有一个神甫，心中不存平安，可以用没受过祝福的面包和不斟酒的圣杯主持圣餐。不管什么，要成为真实，就必须变成宗教。。。。
道理帮不了忙。讲道理那就等于说，定我罪的法律是错误、是不公正的法律，让我受苦的制度是错误、是不公正的制度。。。静默、孤单、屈辱——这一切的一切，我都得转化为属灵的精神体验。对肉体的每一丁点降格，我都必须设法变成灵魂的精神升华。
进监狱。。。意味着那些我跟旁人一样钟爱的事物——日月之美、四季之盛、黎明的音乐、长夜的静谧、绿叶间滴落的雨点、悄悄爬上草地把它缀成银光一片的露珠——这一切在我眼里都将蒙上污渍，失去他们治疗心灵的能力。诋毁自己的经历就是遏制自己的发展。抵赖自己的经历就是让自己的生命口吐谎言。这无异于排斥灵魂。
因为就像我们的肉体什么都吸收，既吸收经牧师或圣灵的显现净化过的东西，也吸收世俗不洁的东西，林林总总，都化为力气和速度，化为肌肉优美的动作，化为悦耳的皮肤，化为头发、嘴唇、眼睛的线条与色泽；灵魂同样的，也有它摄取营养的功能，能把本来是下作的、残忍的、堕落的东西，化为高尚的思想和高雅的情怀。不止如此，灵魂还能在这些东西中找到最尊严的方式来伸张自己，也能经常通过本来意在亵渎、毁灭的东西来把自己最完美地彰显出来。
悲怆，以及他所教给人的一切，便是我的新世界。我过去曾经只为享乐而活，对种种悲伤和痛苦避而远之。我讨厌这些，下决心尽可能不去理睬，也就是说，把它们当做不完美的

方式，不属于我生活架构的一部分，不在我的哲学中占有一席之地。我母亲生前能全面理解生活，常常能给我引歌德的几句诗——那是卡莱尔在多年前送给她的一本书中写的——
从未就着悲哀吃过面包，
从未在夜半时分饮泣，
痛苦着苦等明朝，就不懂的啊，你在天的神力。
我现在看到了，悲怆，这人类所能达致的最高情感，既是一切伟大艺术所归的类型，也是一切伟大艺术必经的考验。艺术家一直在寻找的，就是这种灵肉合一而不可分的存在方式：外在为内在的表达，形式为内容的揭示。这种存在方式为数不少：有一阵，青春和专注于青春的那些艺术可以作为我们的一个典范；换个时候，我们也许会想到现代的风景画艺术，它微妙的印象与敏感，所暗示的一个寓于外在事物中的精神，一个大地与天空、雾霭与城市皆为其外衣的精神，以及它的种种情调、气氛和色彩的不同常态的交汇感应，通过绘画的形象，为我们展现了希腊人如此完美地运用雕塑展现的内涵。音乐呢，因为全部主题都吸收在表达之中而不能与之分离，是个复杂的例子；一朵小花或是一个小孩，则是说明我的意思的简单例子。但是，悲怆乃生活与艺术的终极类型。
欢乐与欢笑背后可能隐藏着一种性情，一种粗俗、刻薄、冷酷的性情。但悲怆的背后却永远是悲怆。痛苦，不像痛快，是不带面具的。艺术的真实，不在于本质的意念和偶然的存在之间的任何对应；不是形与影的相似，或者说形式本身同映在水晶中的那个形式的相似；也不是空山回音，或者幽谷中的一汪清水，把月亮倒映给月亮，把水仙倒映给水仙。艺术的真实是事物同其本身的整合，达成的外形表达着内涵，使灵魂获得肉身，使肉体充满精神。基于这个理由，就不存在能与悲怆相提并论的真实。。。但天地万象，是以悲怆创建的，一个孩子，一个星星的诞生，都伴随着疼痛。
一件东西，如果出于爱和关心给我的，那我受之无愧。我以此为荣。
伟大的激情是留给伟大的灵魂的，伟大的事件只有与之水平相当的人才能理解。
水可以洗濯洁净，火可以精炼提纯，大地是每个人的母亲。其结果是，我们的艺术关注的是月亮，玩的是影子，而古希腊的艺术关注的是太阳，处理的是实体。我确实感到自然力中蕴涵着净化，我想回返它们当中，在苍茫天地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