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震醒了二婶，她感到炕在抖，房顶的土噼啪下落。她心想：噢，是连忠在点炮。炮响之后，他就回来了。二婶极力地抑制着恐惧，心里急切地盼着四叔快回来。

过了一阵子，远处近处一片嘈杂，夹着二叔一阵阵的咳嗽，二婶浑身发抖，她索性用被子蒙住了头。在被子里似乎听见有人在哭，很多人在哭。二婶的心砰砰直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虚弱的身子缩成一团。心里在喊：连忠！连忠！你快点回来！

外边的哭声越来越清晰，好多人，嚎啕大哭。二婶坐起身向外看，人们慌乱地朝五奶奶家跑，院子里乱作一团。五奶奶在哭，五爷爷在哭，所有的人都在哭。五奶奶悲痛欲绝，三姑和大婶子拽着她。

二婶扳着窗子站起来，探出身子向外看，她用急切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着四叔。只见五奶奶拨开人群，扑向中间大喊：“连忠啊！我的儿子，你怎么弄成这样啊！”

二婶身子晃了晃，两手使劲扳住窗户，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意识到出了什么事，回转身吃力地挪下地。

三姑看见二婶的举动，扔下了五奶奶，急急地跑过来。

“三姐，谁怎么了？是连忠他怎么了？”二婶直盯着三姑。

“艳茹！”三姑紧紧抱着二婶，眼泪刷刷往下淌。“我苦命的妹子，苍天不长眼，连忠他……”

二婶抓住三姑的胳膊，牙咬着下唇，紧闭着双眼，头使劲地向后仰着。过了一会儿，轻轻地说：“三姐，我过去看看。”

“艳茹，你不能去，你挺不住啊！”

“三姐，我一定得去！”

二婶在三姑的搀扶下，拖着无力的双腿来到五奶奶的院里，人们摒住哭声，惊诧地看着二婶。二婶摇晃着身子朝地上的担架走去。她慢慢地蹲下身，轻轻地掀开被子，看见四叔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二婶眼睛直直地，直直地看着，慢慢地将两条腿跪在地上。突然，她一仰头，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来，一头栽在四叔的身上。

二婶再也没有醒过来。

几天后，二叔病危，临终前，二叔抓住妈的手，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老嫂……我后悔……艳茹……小胖……我…后…悔……”

三姑哭着：“连柱啊！你为什么不早点死啊！”

一连串的事故后，沟里的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

妈说：“可惜了的两个孩子，情投意合的，老天不成全哪！”

五奶奶说：“两人一对走了倒也好，留下一个也不好过，免得牵肠挂肚的。”

三姑说：“连柱要是早点儿死，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么些事儿。”

也许三姑说得对，但生活就是生活，不能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