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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仅4岁的贵格利.维利姆的凶杀案,可以称得上是法国历史上比较神秘而又被媒体夸大宣传的典型案例。该案件引发了另外一起凶杀案、一个法官的名誉扫地、其他人的健康恶化甚至死亡……
1、一个4岁男童的死亡
如果没有那个可怕的惨案,贵格利.维利姆现在应该37岁了。可能像当时他父母一样,拥有自己幸福的小家庭、满意的工作和一个不大的房子。
然而,不幸却发生在他的身上。1984年10月16日,星期二,他的尸体在沃洛涅河上被发现,他的手脚被绳索捆绑,漂浮在河面上。当时,他只有4岁。
这起案件发生在法国东北部一个仅有1000多名居民的小村庄。然而,令人震惊的是,仅仅5个月后,另外一起谋杀案发生了。一时谣言四起,各种自相矛盾、失真的报道充斥媒体,人们真假难辨。
案发前,贵格利和他27岁的父亲让马里、25岁的母亲克里斯蒂娜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他们都有很好的工作。让马里在当地一家专门生产汽车座椅的汽车配件厂当工长,克里斯蒂娜是一个裁缝,并在一个服装厂当车间主任。他们当时在村边盖了一个很大的新房子,周边有葱郁的树林陪伴。
如同世界上其他的小村镇一样,法国边远的农村里,土地对于人们都很重要,家境越好,越会招致别人的嫉妒和怨恨。贫富差距而引起的矛盾,往往在家族内不断发生。
维利姆家族在当地是一个很有名望的家族,造就了不少蓝领精英,这也意味着他们能得到最好的工作。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有亲缘关系,而克里斯蒂娜是个例外。她从别的一个山谷的一个地位较低的村子嫁到了这里,因此也不被家族接受――他们认为她是为了高攀而嫁到这里的。
凶杀案对于当地人虽说有些震惊,但是对于家族紧张造成的不可避免的结局并不足为奇。最主要的表现就是近几年来,让马里家里曾经不断接听到恐吓电话,甚至收到恶意匿名信。
这些情况是从1981年4月开始的,也就是让马里升职后的两个月后,一些信件开始寄往他们家里,有些信甚至寄到他父母家。信件的有些内容是威胁小贵格利的,有些说是要强奸他老婆克里斯蒂娜的。
这对夫妇平常的社交圈也比较小,一个例子就是他们的新家安装电话时,他们只将电话号码告诉了家族和几个亲密的朋友。
即使没有人能辨识那些匿名恐吓电话的声音,但是显而易见的是这个人肯定与他们家有密切联系,并知道他家的详情。例如,他知道小贵格利叫他的叔叔为“波波夫”,并对这个家里过去和现有的家庭吵架的细节了如指掌。
虽然宪兵队建议家庭成员对接到的那些电话进行录音以帮助辨识,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从电话公司那追踪过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
最后一个令人恐怖的消息是同年的10月16日5点32分,一个沙哑的声音打进电话说道:“我抓到了工长的儿子,并把他扔进了沃洛涅河里。”
第二天,小贵格利的父母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写道,“我希望你悲痛而死,工长。你的钱不能救活你的儿子。这就是我的报复,你这个混蛋。”
10月16日,和往常一样,克里斯蒂娜4点53分下班,从托儿所接完孩子后,5点3分回到家中。她忙着熨衣服,而贵格利快乐地在前院玩沙盒。虽然已是秋天,天气爽朗,阳光充足。直到下午5点15分,克里斯蒂娜还没意识到小孩失踪了。
发现孩子失踪后,她赶快在家里找孩子,并到保姆的房间问她是否看到孩子。一刻钟后,让马里的弟弟收到了最后的恐怖电话,确定了贵格利遭绑架,并溺水死亡。电话里的声音和以前的恐怖电话似乎有些相同。
报警后,这对夫妇在他家的树林里搜找了一个小时。宪兵队也快速进行了搜索,直到晚上9点15分,小贵格利的尸体在村庄5英里外的沃洛涅河里被发现。
2、一个法官的错误
小贵格利被杀的案件迅速成为了媒体报道的主题。这个故事具备了新闻头条的所有要素:可爱的小孩、悲痛的父母、匿名信、许多嫌疑人,还有一系列的意外的事件,足以吸引大众的关注。
第二天,这个小村庄被围得水泄不通。记者们索要孩子的照片,并寻找所有愿意透露消息的人,并逼迫孩子的父亲说出可疑人的名字。报社记者也相互竞争,以争取抓住最好的报道角度。有些媒体甚至提出给钱,以能拍到在小棺材中小贵格利的照片,但遭到了拒绝。
与此同时,法律程序也在按部就班地进行。按照安排,33岁的米歇尔•兰伯特被任命为负责此起案件的法官。由于他个子矮小,又长着一张娃娃脸,所以他有个“小法官”的绰号。
米歇尔•兰伯特认为这是一起内部案件,并认为这与恶意电话有直接联系,他命令当地的警察对匿名电话进行调查。在第一次向新闻界发表声明时,兰伯特说,“这只是一起简单的案件”。不过后来,他对自己的吹嘘表示遗憾。
由于缺乏经验,在处理这起被媒体和社会高度关注的复杂的案情时,兰伯特很快表现出有失公允的地方――他每日召开新闻发布会。但在正常情况下,这需要宪兵队进行调查,而且需要有证人出面的严格状况下才能进行。但是,兰伯特却受到媒体的误导,甚至讲出了嫌疑人的名单。他还在广播和电视聊天节目中大放厥词,俨然成为了这起案件的主角。
兰伯特法官不仅违反了处理案件的保密性原则,同时也未按照正常的法律程序办事,例如关键文件的非真实性或不正确的批准。总之,他的犹豫不决和缺乏经验,对于处理案件没有任何帮助。
兰伯特所犯的错误又被其他不知详情的官员不断放大。例如,医学鉴定员就假定贵格利是溺水身亡的,而没有检查他尸体的肺部、肠胃以了解真相。结果是,有谣言认为,小孩肺部里的水不是河水,所以他是在别的地方被淹死之后才扔到河里的。
3、疑犯浮出水面
警方怀疑的头号嫌疑人就是让马里•维利姆的表弟,29岁的伯纳德•拉罗什,他生活在离他们村庄两英里外的地方。大家都知道,他嫉妒自己表哥的成功,克里斯蒂娜也透露说他曾经对她进行过性侵害。
1976年,拉罗什与玛丽昂热结婚,并生了一个儿子,比贵格利小10天,但是这个孩子有部分残疾,并需要终生护理。拉罗什在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他由让马里的母亲抚养,和让马里一起长大。虽然是亲戚,但让马里曾经拒绝过拉罗什到他的厂子工作。
另外一个嫌疑犯是让马里自己的亲弟弟――米歇尔,他也曾经接到过匿名电话。众所周知,米歇尔会嫉妒自己哥哥的成就。因为,就在案发前的两天,米歇尔和他的妻子曾经到他哥哥家做客,他的哥嫂向他们介绍了自己的新家,展示了皮沙发和现代的厨房。警方怀疑,这点有可能造成这起凶杀案。
就像兰伯特和宪兵一样,媒体认为这是一起家庭案件,并对法官透露的可能证人,在官方没有问讯之前,就进行采访。因此,一个荒谬的情况就出现了,公众知道的情况和调查者了解的情况一样。
来自巴黎的痕迹专家玛丽珍妮对维利姆家族成员的笔迹以及邻居的笔迹进行对比分析,她的结论是让马里一家所收到的匿名信中,拉罗什的笔迹的可能性很大。
更为重要的是,她注意到其中有一封信,明显是从一个记事本中抄来的,原来的笔迹比较淡,而写信的人用圆珠笔描写的,并有一些压力的痕迹。这个鉴定的任务交给了专家丹尼斯•克莱恩,他使用激光设备对信底部的签名进行了分析,所有嫌疑人的BL标志中,只有拉罗什有这些缩写。
另外一位声音辨识专家经过对匿名电话的声音分析,认为语音波段与拉罗什的声音波段相吻合。
4、嫌疑犯被释放
随后,拉罗什和他的妻子玛丽?昂热被传唤,因为他们没有招供,随即他们被警方释放。但警察依然发现了令人感到奇怪的地方――在谋杀案的消息还没传播开之前,玛丽?昂热就曾经用公用电话报警。而且,玛丽?昂热没有生病,但是在小贵格利维利姆凶杀案案发的当天和次日,她并没有去工作。事实上,她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旷工长达100天。
后来,玛丽?昂热15岁的妹妹马瑞丽在被讯问时说,案发当天拉罗什把她从学校接走,后来在让马里家把贵格利带走,并停在沃洛涅河边的一个僻静处。停完车后,拉罗什将贵格利带走了。后来,马瑞丽经过照片对比,认为贵格利就是当天的那个小孩。
11月5日,“小法官”兰伯特命令宪兵逮捕拉罗什。经过简短的审讯,拉罗什被指控犯有绑架罪和谋杀罪,并被警方拘留。这条新闻迅速成为各个媒体的头条,人们都知道了凶手是拉罗什,他的杀人动机是嫉妒。
然而,第二天戏剧性的一幕却发生了。拉罗什召集了电视采访,并通过现场直播,公开地向公众宣布,马瑞丽收回之前的言辞,并说她是受到警察的压力而被迫编造了上述的证词。但事实上,就在拉罗什接受采访的前一天,马瑞丽曾表示,警方对她很客气。
马瑞丽是一个低智商的孩子,在学校上特殊班,学习进步很慢,而且笨拙无礼。宪兵队对此也很愤怒,认为兰伯特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判断,即让马瑞丽回到她姐姐玛丽?昂热的家里,以至于他们可能有足够的时间来编造一个故事。
后来,玛丽?昂热的嫂嫂说,当天一回到家,玛丽?昂热就严厉地批评了马瑞丽,并打骂了她,问她为什么对警方说那些不利于拉罗什的话。
就这样,一反之前的证词,马瑞丽说自己当天坐学校班车回的家,并说司机留有胡子。但是,当天替班的司机没有胡须,而且带着墨镜。
对于马瑞丽的说法,校车司机坚持认为马瑞丽在案发当天没有乘坐班车。还有两个同学指认说看见她走上了一个有浓密胡子、瞪着眼的司机开的车。而这个人的外貌特征与拉罗什吻合。
这之后,警察经常指责和抱怨法官兰伯特造成的程序疏漏,从而导致案情的错综复杂。
在警方和法官的相互指责下,拉罗什随后被释放,他回家后与家人团聚的场面还被电视和媒体大肆报道,在媒体的报道中,拉罗什就如同英雄凯旋一样。
5、又一起谋杀案
后来,在克里斯蒂娜手下工作的3个工人指证说,在10月16日下午5点钟,看到克里斯蒂娜驱车前往邮局寄信。后来警察对她问讯,她承认曾经寄过信,但是在贵格利死亡的前一天。警方经过调查,克里斯蒂娜的这个举动与本案毫无牵连。
但对于兰伯特法官来说,三个女人的证词足以说明克里斯蒂娜有重大嫌疑,并能使媒体跟从她的影响。总之,母亲谋杀自己的儿子总比被嫉妒的叔叔杀害侄子更有新闻市场。
随后新参与案件的笔迹鉴定专家指出,匿名信中的字迹与克里斯蒂娜的笔迹相近,并说恐吓信的笔迹与她的相似率达80%以上。
当时负责这项案子的专员科拉想对克里斯蒂娜施加更大的压力,同时准备发布公众意见,同时利用他在广播电台工作的亲戚发布了新闻,并宣布了即将对克里斯蒂娜的逮捕行动。随后,兰伯特法官宣布克里斯蒂娜成为官方的嫌疑犯,并对她进行了长达9个小时的问讯。
当时,克里斯蒂娜在自己的汽车里听到了这个消息,震惊使怀孕的克里斯蒂娜出血,并被送进了医院。
然而,一个与维利姆家族私交不错的记者简克声称自己是坚信克里斯蒂娜的无罪推定,并认定拉罗什有罪。三周后,他将马瑞丽对她姐夫的指控的录音发给让马里听。
不难想象,让马里十分气愤,发誓要找他报仇。一想到自己的妻子住院而且要被问讯,而拉罗什却已被无罪释放,他就感到不平。
1985年3月29日,拉罗什一下班,让马里就拿着“来福枪”冲到拉罗什面前,并开枪射击,打中了他的胸部。这是致命的一枪,拉罗什在死亡前,说“我没有杀死你的小孩”。
在去警察局自首之前,让马里去医院告诉了妻子发生的一切。儿子的意外死亡,丈夫入狱的痛苦局面,克里斯蒂娜不得不独自面对这一切。
幸运的是,公诉人最后认为对克里斯蒂娜抓捕的证据不足,随后指示上诉法庭将克里斯蒂娜释放。她在被捕的11天后被释放。
1994年,由于被误抓,克里斯蒂娜获得了7万美元的赔偿。
随后,克里斯蒂娜申请了庇护并受到警察的保护,她的律师亨利将她未出生的宝宝的照片的刊登权以2.8万美元的价格授予了巴黎麦奇杂志,而这笔费用主要用于支付他们的法律诉讼及相关费用。
1985年10月中旬,容光焕发的克里斯蒂娜怀抱着刚出生的茱莉的照片刊登在媒体上。亨利本来想借此重新树立她的公众形象,可是结果却适得其反。在此后不久,死去的拉罗什的妻子玛丽?昂热也生下了一个婴儿,各大媒体都刊登了她的照片,没有表情也没有笑容,并标题为:犹豫的母亲。随后,公众都对克里斯蒂娜表示反感。
6、案件的重新审理
对宪兵队的指责随之而来,公众质问为什么当初没有对维利姆家族进行笔迹验证,而且没有搜索他们的房子。而宪兵队的借口是法官没有让他们开展这些调查。宪兵队与法官之间的关系不断紧张。由于兰伯特法官的失误,宪兵队遇到了不断重复的程序错误。例如,之前的笔迹鉴定专家的文件被宣布为无效、进行的问讯没有第三方证明、文件的时间错误标记等。与此同时,匿名电话的录音由于经常被听放,以至于后来都不能辨识了。
由于法院承认兰伯特法官在过去的调查中犯了诸多错误,他被上级法院取消了审理案件的资格。
1986年12月,该案重新审理。第戎上诉法院的院长莫里斯?西蒙重新负责调查此案,他是一位经验丰富,并有很高的威望的法官。
莫里斯?西蒙并没有急于修正兰伯特的错误,他决定从头调查。这无疑需要很大的勇气,并将消耗他很大精力。
在随后的调查中,西蒙对案件进行了详细的、全面的调查,同时没有将调查情况向媒体透露太多。他很少接受媒体采访,除非是简要通报进展情况。在负责调查案件的4年里,他有力的控制了案件的进展,没有出现文件丢失、未归档信息、机密泄露给媒体等违反司法道德的问题。
在1987年圣诞节前夕,西蒙法官命令保释让马里。在1993年11月,经过6个星期的审判,让马里被指控枪杀拉罗什而被判刑5年,缓期1年执行。由于让马里已经被保释了多年,因此过了几个礼拜,他就被释放了。在宣布这个宽大的宣判时,法庭考虑到了维利姆家族所遭受的悲痛。
在庭审前,西蒙的健康状况就已经不断恶化,但是他还是完成了调查。在经历了多次的心脏问题后,由于积劳成疾,西蒙在1994年5月24日去世。
现在,让马里一家早已离开家乡,搬到巴黎西北部,有3个儿女。为了表达对莫里斯?西蒙的敬意,他们将一个孩子的名字取名为西蒙。
在2003年,小贵格利维利姆凶杀案被重新提起,人们曾寄希望于通过DNA技术,验证最后一封恐吓信信封口的唾液,以确认罪犯,但是由于经历的时间太长,并且信件被无数人摸过,所以结果仍然是个未知的谜。
2008年12月3日,经维利姆家族的请求,第戎上诉法庭重新开庭。经过法医的DNA调查,可能将有新的证据出现。特别是,捆绑贵格利的绳子的样品已经被提取,并可能确认最后的凶手。
第戎上诉法庭将于2011年4月11日重新开庭审理小贵格利维利姆凶杀案。
(作者:秦阳,原文刊登于《法律与生活》,特别声明除标注“原创”之外,其他文章资料部分来源于各类报刊杂志及天涯、豆瓣、果壳、台湾论坛等网站,摘录仅供阅读探讨,不代表悬疑志同意其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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