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冬天的诗（组诗）

          。 郭志凌

   

    只要我还在写诗

 

只要我还在写诗，秋天就不会闪离

花要艳，叶子不能枯萎

你对我的诺言，一定要兑现

 

我说世界有些秘密，风也不能洞穿

既然白纸要进行涂抹，干脆泼墨算了

山覆盖，就是黄褐；水侵蚀，就是褐斑

脸上瘙痒的部位，就是预言

 

只要我还在写诗，花就不肯凋零

离开美丽的事物，人心丑陋不堪

只有泥土不愿嘲弄，他给故乡划了符咒

生生死死，就是鞠手的祈愿

就是水粘在土上，就是坟茔在水土中流失

霞光给了生死的诠释，你只要认定朝暾

认定霞光的方位不在西方

 

只要我还在写诗，我一定讴歌

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活着，比死艰难

起码要斗败司晨的公鸡，我比它起得早

比它的喉舌靓丽百倍

 

换季

 

给桃树穿上棉衣

就是给西北穿上棉衣

 

一把看不见的扫帚，呼啦来呼啦去

秋天攒下的金子，无助的，在空中翻滚

最后越积越多，陪着买走的往事

在墙角喘息——

 

原来，季节的轮换和人类区别不大

也是握握手，也是一句话

一个陌生人变成熟人，就是一句话

一个熟人变成陌生人

还是一句话……

 

      第一场雪拄着我，慢慢俯向大地

 

西北，就是一个方位

第一场雪拄着我，慢慢俯向大地

她们亲吻的角度很大，力度也很大

铺了青砖的院落，瞬间被她们舔湿

冬天的性情也并不都冷漠、凌冽

也有热情的一面，柔软的一面

 

一整天，太阳扯着一顶灰色的纱巾

雪花，飘着飘着就碎了

我就像专程赶来，享受迎迓的那个人

头发白着白着就黑了，黑着黑着就灰了

一部正在追着的剧情，总盼着更新

总想着一口气，把它看完

 

——西北，就是一个方位

更多时候，风和雪交替着，为你导航

 

我在暖屋里喝酒

 

我在暖屋里喝酒

母亲就躺在40里外的病房，泣声

唤她的儿子

这口酒实在没法咽啊！混入泪水的酒

捂不住就朝外喷

 

——眼看就过年了

母亲倔强着，退掉了儿女预定的酒席

她把墙扶得，趔趔趄趄，呼吸急促

左面的腿脚，怎么都使不上力

眼瞅着卤汁就要熬干了，就是

不能再往灶台前，靠近半步……

母亲数落着再也不能支撑的年龄

倚在酥软的墙边，苦苦地笑了

什么都很熟悉，就是自己的身子骨

变得，越来越陌生

 

我在暖屋，胸口里窜进来一股股寒气

桌面搂着我趴了一会，把泪水尽快地

倾倒干尽。起身挨个拍拍朋友们的肩膀

推开门，被寒风接走——

这寒冷寂寥的天，老母亲还在一边淌泪

一边打着点滴。她愧疚今年的除夕饭

不能再亲手给儿女们做了

我们愧疚的到底是什么！

 

把体重放到雪上去称

 

我把体重放到雪上去称

雪发出呻吟。雪在无边无际的岁月

被辗轧，被践踏。还是为生命的延续和

生活的衔接，做足了支撑

 

群居的雪，没替世界隐瞒

她们长得那么单纯，没有一点心机

从诞生到消亡，看不出成熟的迹象

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做个无忧无虑的

活体，即便有心，又怎会疲惫……

 

 

寒风凛冽

 

冬天从袖口掏出精致的小刀，把岁月

苍苍的脸，削出骨感。把时光

佝偻的腰，捅得笔直

 

——雪花裹着沙渍，一遍遍打磨院内

竖着的石墩。抛光后的砾石，灵性！

被它看大的人，被它看老的人

都不敢称大，都不敢说老

 

一对恩爱的门灯，携手把黑暗赶开

一只雪白的泰迪犬，扒着窗子朝外狂吠

敢在刀丛里走夜路的人，一定遇上了难事

只见他哈着手，竖起单薄的衣领

步履踉跄。一截很短的路程

费了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