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外三首)

.郭志凌

瞬间

夕阳为了哄我开心

把一束花，打到雪白的墙上

叶子不再摇曳，不再窃窃私语

不再把秋天的秘密，随风播散

一只青蛙正蠢蠢欲动

一只鸟欲振翅高飞

它们只是剪影，像梦的轮廓

被我的思想钉住，动弹不得

——夕阳落下

墙白的不再耀眼

什么都灰下去了，剪影转瞬消失

我侧目瞅了瞅西窗，又抬头看了看花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时光啊时光

凭谁都拿捏不住

老玉米

我老了。玉米也老了

一粒粒金黄排列齐整，像壮年的牙齿

就这样看着它，在日光中老去

就这样看着它，被大风摧折的腰

再也没有直起

我不掰，也不趁它稚嫩的时候

煮给别人吃

两侧的牙就要掉光了

那是早年嚼过玉米粒，咀过牛羊肉的牙齿

牙掉了，就不能像玉米，来年再长

所以我不能把玉米的牙齿掰光

我要它替我，把金丝一样撩拨我的

阳光，一寸一寸咬断

我要它替我，把许多快要忘掉的事

一片一片，咬合在一起——

只有一片草莓还绿着

阳光说收就收，说放就放

秋天打着雨伞，顺便添了件衣裳

叶子一泛黄，我就开始替秋天

算好离开的日子

只有一片草莓还绿着，只有一串串草莓

还在拼命挤占地盘

果实不大，但红着，青春着

风雨中，阳光下；白昼黑夜，都在

尽情吐露自己的心声

细小的蔓，在雨后的泥地里伸延

尽可能，赶在被大雪掩埋之前

每一颗草莓，都牵着手，彼此搂抱

微妙的动作，不就是生活缓慢的节奏

你可以想象明年的春天

你可以想象雪融之后，草莓们

纷纷松开手臂，尽情舒展的样子——

套上印有深秋字样的羊绒衫

套上印有深秋字样的羊绒衫

意味着冬天很快就要到来

院内遗存的农作物

没被阳光烧完的茎叶，焦黄出颓废的表情

蚂蚁倾巢而出，搬着秋天散落的辎重

几条随遇而安的土狗，卧在墙根

短暂的阳光，在它们身上片刻逗留

冰凉的石凳已经无法落座

葡萄藤还在顽强地向上攀爬

燃烧不尽的种子，寂寞地在院角

又长出几片叶芽

入秋了。夜晚开始变长，白昼已经变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