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组诗）

。郭志凌

 

开在隔离带的榆叶梅

 

除了一袭艳丽的红裙

除了幸福的嘴角始终上翘

一辆接一辆车，疾驶而过

哪怕路面的泥水，溅你一身

 

还去什么景区呀

你就是风景！通往景区的隔离带

整个春天都需要你值守

就恨不得把一年一次的花

毫不吝啬地全部抖开

哪怕漫长的憔悴陪伴左右

 

因为你，春天让我们流连忘返

你妩媚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坚毅的心

直到目光被距离锁定

直到风中的站姿，被泪水反复擦拭——

 

葵花

 

脸盘子大小的葵花，表情一致

黄色的汁，浓郁的，在往下淌

夏天即使再热烈一些，爱情都不可能

在平淡中成熟

 

它们放弃了交流，它们一贯的表情

让我忍不住想哭。这样经典的示范

让我觉得自己，一生都在亵渎

迄今没有正确地，读出爱，或者爱情

正确的发音

 

它们细小的身子

不管多大的风，都不曾折断

如同它们的心，铁定了，跟随太阳

不管是天还是地，只要心能抵达的地方

就不是距离

 

红掌

 一盆开出好些花朵

 山梁上，几匹红鬃马，撒欢，打滚

 天空终于憋不住眼泪了

 

 几朵马蹄形的红花，站在殷实的窗沿下

 潮湿的颜色，始终不肯阴干

 秋天被它踏出一溜小道

 通往冬天的行程，有火焰照耀

 

 一只只竖起的耳朵

 好像能听懂我的心

 这个秋天最细的一截，被温情

——填满，拓宽

 

蒲公英

 

一场风没有把我劫走

我坚守的地方，人们叫它家乡

说到家乡，每一个字都抹了蜜糖

我的影子因为甘甜，曾经

和即将到来的苦涩 ——就开始发酵

 

时光短的，只要一口气

一口气就吹断了，可以依赖的光线

我们飘远的躯干，拓宽了家乡的牵挂

我们被一口气吹散，也被一口气

持续地，喊到嗓子发干——

 

吊兰

 

君子兰是兰，你也是

她的尊贵，丝毫都没有

让你感到卑微

 

你生活的方式

过于简单了

你却活得很健康

 

每次，我只用一碗清水，和你交换

一天的心情

烦恼也好，喜悦也罢

你的平静，我可能永远都学不了

 

你的表情总是藏在皮肤后面

即使流窜的风

一次又一次，把你伤害

 

你是教我练字

还是在教我做人

工整的隶书，你使用的，是你的肢体

 

一撇。一捺。一撇。一捺

一个简单的“人”，在你身上

从没走过形

 

三角梅：你永远的羞涩给谁

 

三角梅的确土了点，和名贵的花相比

只是多了一种颜色

我稍显宽敞的客厅，没有它的位置

精雕细琢的底座，垫不到它的脚底

更无法像其他的花，打一束光

从屋顶落到地面

 

——它在窗台选好住址

头期的花一开就拖到今天

红红的，像我们身体内循环的血

映得整个屋子都暖暖的

 

北方的寒流，让我们身体过早地

丰腴。开惯的窗户，也婉拒了

殷勤造访的阳光。只有它

每天都很努力地，踮起脚尖

红红的花朵挺在枝头，像以往那样

热烈地，握住阳光柔软的尾巴

说着悄悄话，脸颊涨的通红——

 

昭苏：辽阔的油菜花

 

一张静止的照片，让我看到一座山

——山下辽阔的黄和山顶蔚蓝的天

让我止不住心旷神怡，连声惊叹

 

这又是昭苏！被阳光一针一针织就的地毯

把我的目光，一米一米清晰地摊开

同时让我爱上这个塞北的平原

它像我们日夜祈祷的好日子，望也望不到头

 

——伊犁肥沃的土壤啊，一条飘着酒香的河

不离不弃地环伺在四周。像遭遇爱情的青年

禁不住为美好的生活而热血喷张

 

沙枣花

 

这个时令该去乡村

埋在雪里的羊粪，散发出催情的味道

一只羯羊，就能让整个北疆骚动起来

 

田野之上的沙枣树，纷纷别过身子——

原来，从冬天到春天的过程，即粗俗又简单

简单到我还没把惊艳的眼睛睁大

只是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我已经不知所措

 

开满花瓣的沙枣树，性子比玫瑰刚烈十倍

她只要铁了心，跟定你

就会把自己的青春变作誓言

在初次见面的地方，一年一年地演示给你

就是到老，到死，再释放不出芬芳

她会像一贯表白的那样

一动不动，腐烂在你站立过的地方……

 

一盆小小的蟹爪兰

 

一盆手掌大小的蟹爪兰，带给我

含苞欲放的好心情。蟹爪戴满了粉红的戒指

被阳光摁亮的小电筒，照着整个秋天

都是涨红小脸的少女

 

我酷爱花卉，养了很多，也写了不少

地理上最接近冰雪的小城

储藏最久的，就是春天

 

——春天被反复嫁接到室内

住进浅浅的花盆。除了阳光

她居住的面积实在小的可怜

她模拟世界的过程，只是无奈地删除了冬天

她储备阳光，新鲜的，像婴儿的手臂

躺在童年的摇车里，呀呀开口

一朵又一朵花蕾临盆。一个崭新的

不再梦呓的生活，被一再预言